大冠拍拍跛婶儿:
“跛婶儿,咱们也走吧,别在这儿傻站着了。”
跛婶儿心有余悸地说:
“那,我们没事了?”
“没事了。”
跛婶儿沉默了一会儿,望着大冠:
“孩子,今天真是多亏你了,要不然……没准儿我的孩子就再也看不见我了,就都成了没妈的孩子了……”
说着,跛婶儿忍不住潸然泪下。
大冠笑着劝慰道:
“别放在心上了,跛婶儿,以后日子还是照样过,孩子们还在家等你呢!……不过,以后还是别做这种危险的事儿了,这次还算侥幸,下一次可就难保了。”
跛婶儿摇摇头:
“见一次鬼还不怕黑吗?我没那个命啊!我的孩子也要习惯不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只能是妈妈有什么就给他们什么。……可我从来不会撒谎,我听你一本正经骗他们时,我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大冠笑道:
“跛婶儿啊,撒谎是不好,可我要是不撒谎,只怕你的孩子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那我的罪过只怕比撒谎要大多了。”
“我知道,我知道。唉,这年头,想要本本分分地活着怎么就这么不容易呢!”
大冠默然。
少顷,他展颜一笑:
“别难过了,快回家看孩子吧!日子总要过的,也许……以后会好的。”
跛婶儿点点头。大冠怕她情绪尚未平复,心神恍惚再有什么闪失,就决定陪她走一段路。
夹杂在放工的鸡流之中,大冠和跛婶儿随意闲话着出了桃园的大门。在门口处,大冠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把门的那几兄弟,立刻敏锐地发现他们都把目光迅速移开,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大冠不禁心里一动,知道在这虹照居,消息传得认真快速啊!
出了大门,前行不远,便是木羽营总部的驻扎地。总部大帐前两名卫兵身姿挺拔地立着。大冠并没有在意,他知道自己当初是最后一个进的招兵大帐,除了那几个当官的,普通兵士大都不认识自己,就认识估计也没谁管这闲事。而那几个当官的,想必出入必是前呼后拥,而且只怕也早把自己忘到九霄云外了吧。
不成想,经过大帐门口时,恰见里面有个身影一闪,大冠心道不好,急忙拉着跛婶儿拐进了旁边一条岔道。跛婶儿不明所以,问道:
“哎,这是去哪儿啊?”大冠笑道:“不去那儿,这里可以穿出去,是近道。”
那大帐里面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沐阳将军!他在大帐里待得憋闷,想要到门口透透气,不想猛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心知不可能,还是忍不住追出几步,喊了两声:“大冠,大冠!”
跛婶儿捅捅大冠:“哎,好像有谁在叫你啊?”
大冠笑道:“有吗?我怎么没听见?”
沐阳将军喊了两声,没有回应,四下望望,早已不见踪影。心想:莫不是自己看花了眼?而且,大冠明明被自己安排在海角村把守野狼谷的狭道,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思来想去,没个结果。只好摇摇头,暂且放下不提。
大冠听后面没了动静,暗舒一口气,心知至少暂时危机算是过去了。眼见天色渐黑,在下一个拐角处跟跛婶儿分了手,自己找一个僻静的所在,在夜色掩护下,悄然起飞,直奔海角村而去。
……
管事的凶神恶煞大声叫嚣:“打!给我狠狠地打!往死里打!”
一边跛婶儿被两个打手交替拳打脚踢,满脸是血,凄惨地哀鸣着。
另两个打手面对自己步步紧逼,自己想要迎战,却怎么也提不起气来,四肢百骸都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地垂落着,似乎地心引力对于自己而言比别人强了数倍一般。
管事的忽然也加入战团,狞笑着向自己逼近,那张带着恶意的笑脸在自己眼前越变越大,一种压抑感令大冠呼吸急迫而困难,压迫感、窒息感,还有整个躯体被固着般的无力感,大冠感到自己似乎马上就要爆裂一般,但那股狂烈奔涌的力量在体内左冲右突,却始终找不到出口倾泄。大冠烦躁地想要大叫,可大张着口却没有一丝声音发出。
四围景物忽然一变,整个躯体的压迫感顿时消失,跛婶儿和打手都不见了,而管事的那张狰狞的笑脸则慢慢幻化成另一张严肃、古板的面孔,那是——呀,沐阳将军!只见将军皱着眉头,困惑不解地问:
“大冠,你不在野狼谷好好把守狭道,到这虹照居的桃园干什么?”
大冠还未回答,却听远处传来一串断断续续的嬉笑声,一个声音刻意压着嗓子但仍然柔润清亮地吃吃笑道:“石头哥,快把草棍儿拿下来吧,你看上去就像一只草堆里钻出来的大怪鸟一样!”
石头假装着怪鸟的叫声:“桀——,桀——!”
麻杆紧着想往石头身上爬:“哎唷,慢点慢点,怪鸟驮着点儿老麻杆!”
哑巴一旁笑着摇头:“你俩可真能闹!——小声点,别把大冠吵醒了!”
大冠心中奇道:“怎么几兄弟都在啊?”
猛一睁眼,沐阳将军不见了,耀眼的阳光正穿过门窗照射进来,空气中满是茅草屋里干草的清爽气味,身上阳光和煦,身下干草暄软,只觉心里舒适又安然,大冠不由懒洋洋地又闭上了眼睛。
大冠再次醒来时,天色已近正午。一睁眼,发现屋里只有哑巴在窗口值守,他马上翻身起来,拍打着翅膀,伸个懒腰,嘴里笑着说:
“哇,我怎么睡到这会儿?”
哑巴回头笑笑,“醒了,大冠?”
“嗯。瞧我这一觉睡的,都什么时候了?”大冠笑着应道。
哑巴有些心疼地说:
“你都辛苦一个月了,天天早出晚归的,好容易逮个休息日,想睡就睡吧,好好补补觉!”
“不睡了,都睡迷糊了呢!我还梦见你们几个了,哦,还有草叶!”
“草叶刚才还真在这儿呢!她听说你今天休息,前几日特意每天都跑好远,专门采一种叫什么神仙菜的野菜给你,说是好处多得不得了!听说好难采到呢,喏,几天的功夫,就采了这么多。”(注:神仙菜即野茼蒿,又称昭和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