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麻杆不假思索地说:“切,你做梦呢?想美事儿去吧!要是能进渔场,谁还来当这饿个半死的劳什子兵呢!”
哑巴在一边幽幽地说:“哎,要是我们都能进渔场做渔工,又还能一起做兄弟,一块儿抓鱼什么的,那该多好啊!”
听着兄弟们的议论,大冠心里更不是滋味。他装作毫不在意,将所有的鱼虾都往中间推了推,招呼着大家:
“来,吃呀,吃呀!趁着新鲜,味道最好。今天呀,我们就算过节了!”
石头傻傻地问:“今天什么节呀?”
大冠抬起翅膀拍拍他的头,笑眯眯地说:“解馋节!”
老麻杆瞅准一只大虾就恶狠狠地啄了下去,没怎么嚼就直着脖子咽了下去,口里嘀咕着:“不管了,我忍不住了!老麻杆也不知还能活多久,能吃一口是一口吧!”
大冠有些心疼地拍着老麻杆的背,嘴里嗔怪着:“慢点吃,也不怕噎着!——你还有排活呢,着什么急呀!”
石头、哑巴也纷纷下嘴,一个个吃的不亦乐乎,转眼间风卷残云般消灭掉了大冠带来的所有鱼获。
美食下了肚,几兄弟却还在吧唧嘴,回味着,连哑巴都忍不住唠叨说:“呀,刚才真的吃的太快了!……真好吃!”
石头怯怯地问:“大冠,额,队长,明天还有吗?”
大冠一笑:“有!——但没这么多了!”
老麻杆一愣:“你做错了事,他们要扣你工钱?”
大冠气乐了:“去!说什么呢?你倒比我还着急!”
转头对哑巴说:“明天起,我带回来的渔获你挑散碎的给大家吃,完整些的晒干收起来。”
哑巴点头答应着。
大冠又对着大家解释说:“马上冬天要到了,估计到时候石头和麻杆已经无处可以觅食了。现在渔场正是秋汛期,我们这些渔工也算收获颇丰,但一旦冬天来临,渔场还不知是个什么状况……”
老麻杆插言道:“金羽国多少还是有些灵气的,这里的海水从不结冰,冬天最冷也不过飘些落地即化的小雪花罢了。”
大冠点点头:“即便如此,估计冬季的鱼获还是会大幅减少的。更何况我名义上还是木羽营的分队长,随时都可能不能再出去打工的。所以我们得备些余粮,以应不时之需。”
因为提前吃了晚饭,看看时间还早,大冠只觉心中憋闷,于是又悄然飞到了野狼谷。
他安静地待在谷壁的凹处,抬头仰望着在暮色中暗蓝而高远的天空,眸色幽深,双唇紧闭。
蓝灵在大冠身边的地上随意地蹦跳着,如同一团小小的、会舞动的荧光一般。过了一会儿,蓝灵停了下来,歪着小脑袋,看着大冠,说道:“你——很不开心?”
大冠摇摇头:“倒也没有。”
蓝灵莞尔:“那是——心里不痛快吧?”
大冠想想:“唔,差不多吧。就是有点别扭,不舒服……”
“是突然看到还有些同类轻轻松松就能拥有大量的美味食物,而自己每天辛苦挣扎也只是勉强换个温饱而已,所以,呵呵,羡慕嫉妒恨了吧?”蓝灵狡黠地一笑。
大冠也笑了,他轻轻叹了口气:“唉,羡慕嫉妒恨还算不上,心里不平衡倒是真的!”
他凝视着浩瀚缥缈的夜空,眼神也变得飘忽起来:
“以前在凡界总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人类就可以肆意杀戮我们、掌控我们的命运?而在所有鸡类中口口相传的金羽国就寄托了大家所有的梦想和希望,以为这里就是世外桃源,就是我们鸡类的天堂,可到了这里,依然……”
“其实公平与否,是要看规矩是否合理。只不过制定规矩的觉得公平了,被规矩管束的却觉得不公平。所以,有时候想要公平就不能太过甘于平淡,觉得规矩不合理,就要努力成为规矩的制定者,才能改变不合理的规矩。”蓝灵慢慢地说道。
“是啊,我确实一直都甘于服从命运的安排,一直活在觉得不合理、却又无力改变的规矩之下。让我当兵我就当兵,军粮不够就想办法觅食,觅不到食物,就出去打工,没活干了,就换一个地方……我只想踏踏实实地做好自己分内之事,默默承担起所有的重担,用辛苦和努力让自己、让兄弟们都能过上温饱的日子,可是今天……”
“今天你被刺激了。”蓝灵嘲弄地说。
大冠苦笑道:“是啊,我是被刺激了。我看着渔场里堆积的小山一样的各类海货,就瞬间明白:为什么紫渊阁劣迹斑斑而普通民众仍然以能进入渔场打工为荣,而拥有这一切的紫渊阁又怎么可能不声威赫赫啊!利益当头,恶便被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但我不只是被那满渔场的海货刺激了,更是被兄弟们的言辞刺激了啊……”
大冠摇摇头:“石头看着这些海货两眼发直,立马就想跟我一起去渔场也就罢了,可是就连哑巴……哑巴可是一向最淡泊无争的,连他都觉得,要是我们几兄弟能一起进渔场,当上又苦又累、一身腥臭的渔工,那就是他现在所能想到的最美好的事了!为什么呢?只为了我拿回来的那些海货?!”
“被突然看到的物欲所吸引也算正常反应吧。而且你在渔场时不也被满渔场的海货刺激到了吗?现在你带回家的这些又诱惑了你的兄弟们,可以理解吧,又何必怪他们呢?”
“我不是怪他们……我是觉得,该好好想想自己今后的路要怎么走了……”
蓝灵默然。良久大冠又道:
“我自凡界来此,跨越万水千山,历经千辛万苦,貌似也可以当个努力奋进的榜样,但其实所有的这一切背后似乎都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着我前行。我其实生性散淡、自由,于权势之事无欲无求,只愿万事随心,清静度日。跟啰嗦公公学习练功、修行,其实也只是意在防守,而不是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