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浩运一批食品到市一家食品公司去。
他把装满各种食品的车停在公司门前。公司的人清点数量后一箱一箱搬进公司仓库去。
当他交完货后，发现散装的塑料袋里少了几包。头几回，他不介意，几次下来，就觉得奇怪，决定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天，他照常去送货。到公司后，他还是把车停在原处。
货交接完后，发现散装的鹵花生又少了几袋。
他先是到周围走走观察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然后，再往前走几歩，就发现一个食品包装袋丢弃在路旁。他捡起来一看，上面打印着榕树镇食品加工厂出品的字样。他直往前走，看见一处用塑料薄膜搭起来的小棚子。
他走近棚子，往里看，棚里两个人，一个女人，二十五六岁左右，衣着朴素；一个五六十岁老头，他躺在折叠起来的被子上。看起来病得不轻。
女人听见棚外有脚步声，走出来：“是您。”
她显得很淡定，好像早就预料到他会来到这里，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
“你认识我？”他问。
“我看见过您。三天了，您都那么准时到达。”
“哦？三天了。”
“您是看见丢在路旁的食品袋才找到我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
“这食品袋是我故意丢的，我想它会引您到这里来。””
“哦，是这样。”
“我是想，要是您能来……”
“你不怕我叫警察抓你？”
“我想您不会这样做的。”
“为什么这么说？”
“您犯不着为了这几包食品把我抓进监狱。”
“你说，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搭棚子？”
“没钱。我老爸明天就要去医院住院动手术，至少得花五千。我现在连住宿费都没有，
您看到了……我只能这样。”
“怎么办？”
“没办法了，我只能求您了，盼望您想办法借给我钱。——所以，我把您引到这里来。”
他明白了。
她见他没有回绝，继续说：“您放心，您不认识我，我知道您。我叫山姑，家住
我们镇上游村。——借您的钱我会还的。”
她用祈求的眼睛望着他。他终于下了决心说：“你等等。”
他去公司领了货款，抽出五千借给他。
第二天，他又去送货。他去了棚户处，发现棚子已经拆了，人走了。
他来到医院，院方说，她的老父没有动手朮，已经回家了。
他很狐疑，不是说要做手朮吗，怎么不做就回家呢？
几天后，他在路上遇见罐头厂业务员蒋民堂。
蒋民堂是从上游村回来的，他裤管上还沾着泥巴。
刘浩问：“你怎么了，裤子弄得那么脏？”
“爬山呀！”
“爬山做什么？”
“去看山姑的柑桔园。——哦，山姑提到你，问我认不认识你，我说认识，我们是好兄弟。”
“她说些什么？”
“她说她向你借钱，准备给老父亲动手术，后来她改变主意了。”
“人命关天，她为什么要改变主意，不动手术啦？”
“她父亲患的是阑尾炎，她跟医生商量，先采用保守治疗。”
“手术费我不是借给她了，她还要干什么？”
“她和丈夫龙仔种了一大片柑桔，家里的钱都投下去了，还欠工钱，肥料钱。柑桔快要收成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工钱不能欠，肥料不能缺。所以她把向你借的钱都用到这方面去了。”
刘浩明白了。他想，对这个陌生女人，真要刮目相看了。
蒋民堂说：“这回是罐头厂领导派我去找山姑和龙仔的。夫妻俩带我去看柑桔园，哇，长势很好，今年肯定大丰收。”
“你种过柑桔，这一行你懂，你內行，你的预测九不离十。”
“我们厂选定要跟山姑签定收购合同，我特意去考察的。你知道，厂领导为什么决定要跟山姑签订合同呢？”
原来，两年前年终的时候，厂里要召开表彰大会，派蒋民堂去釆购二十箱芦柑来招待全体干部员工。
蒋民堂去上游村。
当时，山姑一家只是小规模种植，她种的芦柑品质优良。蒋民堂采购二十箱一级的。
这时下大雨，蒋民堂把芦柑装上车后冒着大雨载回厂里去。
他刚进厂，一辆摩托车“戛”的一声停在他身边，骑车人脱下安全帽和雨衣时，他才认出是山姑。
她车上载着四箱一级芦柑，说是刚才从柑园回来查仓库时，发现少了四箱二等级的，她估计是帮工的不经意把它当成一级的装上车去，现在要换回来。
厂领导知道后很赞赏她的做法，事后经常提起这件事。
……
一年冬天，龙仔搭着运输货车，沿着简易公路下山。车到山弯处遇到塌方，司机来不及刹车翻到山谷里去了。
山姑和村民闻讯赶到出事地点时，龙仔已经停止呼吸。她抱着龙仔嚎啕大哭。
这时，她发现驾驶室里的司机血迹斑斑，奄奄一息，危在旦夕。
她立即放下死去的丈夫，叫几个村民帮忙，把司机从驾驶室里抬出来，迅速送到镇卫生院抢救。
司机**田，抢救的时候，他大闹一场，一个劲地喊叫要死不要活的话，弄得医生、护士左右为难。
山姑抱着他，给他说了很多安慰和鼓励的话，他才渐渐地镇定下来。
山姑料理完自家的后事以后，就一直在医院里守护着他。他的吃暍拉撒都由她照料，她还拿出自己的积蓄给他交医疗费。
他出院以后逢人就说，他的命是山姑给捡回来的，出车祸的那一天，多亏她及时把他抬进医院抢救，要不，再躭搁一些时间恐怕就不行了。
春田也很争气。出院后重操旧业，继续搞运输这个行业，赚了不少钱。
他见山姑死了丈夫后，拖家带口，日子过得不容易，他亲自上门去求亲，愿意娶她为妻，并跟她一起照顾家庭。但她就是不答应。她诚恳地对他说：“你别再来了，说什么我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要知道，我的爱心不会是爱情。”
乡亲们都议论纷纷，大家读不懂她。春田单身汉，是个好男人，经济条件也不错，山姑不要，实在难以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