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雪湖,未央一袭青衫,全然修仙之人的飘然。只见石几上侍女备了两盏茶,想必今日贵客造访。未央两指捻开手中折扇,轻扫扇面:蓑翁寒雪行舟,两岸峭壁对开。心中暗暗这雪有些意思。
茶香如绝妙的女子舞动烟莎,袅袅婀娜中一抹白衣穿过转廊的紫雾。
“路过,借宿”来人一副慵懒,顺手牵过一盏,挥挥长衫斜倚于石几,星眸却放空于远处簇拥的凌霄。
“我这桃花茶沏的可算应景。”未央笑着挥挥手中折扇,鹅衫侍女诺诺接过。
咕隆,“什么?咳咳...”悦汐吞的生猛被呛了喉。“咳咳...你,你都知道了…”悦汐站起来诧异的望向未央,想着天下之大,当下却应是躲无可躲了。
“何不去一趟壤驷城?”未央勾起杯盏,氤氲的茶香下桃花被烫的正开。倒影出他正在浅笑的凤目。
“哈哈,我这次来也就是想找兄弟你喝酒罢了,你且留我几日?”悦汐抖抖眉毛,瞄了一眼走向亭边的未央,心想总不能现在就被发配回去吧,好生收起刚被识破的尴尬,换了说辞。
“躲不过第三日啊…”未央随手撒了些许水杉木栏上摆放整齐的鱼饵,各色锦鲤争抢追逐,闹腾起哗哗的水声,恐怕彦悦汐此刻的心情八九也如这鱼---闹。
“容后再议,容后再议,走,走,走,我们兄弟喝酒去。”悦汐放下杯盏,大跨步上前揽起未央肩膀赔笑道。这时候再不岔开话题,怕是很快就有人来“接”他了。
“也是,你也很久没有来了”接过侍女递上的一方雕秀藕色锦帕,抚了指上碎屑,也算应了。
“老地方,老规矩。”青衣凌空跃起,长风梳起三千乌丝。
“呵,好呀”悦汐努努嘴,提起白衣便跑着冲向双雪殿的方向。
一仙一凡,自幼玩的不亦乐乎,也许二人早已不在意谁先谁晚,知音不过爱好变为习惯。
未央坐禅,最后一滴凝固,坠落,他缓缓的睁开双眸,凤目换了湛蓝。眼前清亮皎月呼应着漫天繁星,温柔的笼罩了整个双雪殿。屋翎之后便是人间传说中入夜凝炼成冰,日出又化为清流的月恒双雪。
“呼呼,我,到了,怎么样,这次用了几个时辰”悦汐粗重的喘息,只见一只手臂出现在龙吻处。
“三个时辰”未央捏了一片冰晶,只见悦汐缓缓的被托上屋脊。
“这…平生第一次,你帮我呀…”悦汐深呼出两口气,拿起早已放雪翎上一坛美酒,掀开蜡封,先嗅了三两下。“好酒!”提起罐子,靠着飞脊兽咕咕灌了两口。甘醇绵绕,郁郁馥迭,悦汐赞叹。
“自是好酒,此乃月恒第一滴,半微半露取而酿制,至今也就你一人得饮。”未央细品杯盏,说罢倾身躺卧在翎宇青砖黛瓦上。
“我们有7年未见了”酒酣,悦汐望向星空,想起少年的未央与自己,星宿之剑问世后,再没见过未央,自己也多次来过双雪殿,却空无一人。直到偶然偷听到父亲及兄长密谈时提到,双目夜化蓝光,为剑魂一颗芒星。虽不清楚何意,单从再未相见,及再见时这份沉寂,料想并非容易的七年。且双目变蓝也说明了他强行留在现世。
“以你现在的修为,何不进入第二重天?”悦汐侧身而卧,随心问道。
“尚有未尽之事。”繁星辉光陷入凤目,仿佛染了清凉。
悦汐对试炼有所耳闻:人的一世只能在一重天中选择清修或浊修。而要打破自己的境界飞升至第二重天,则需要轮回重修。如果现修之世已炼化至最高境界,便可进入混沌重生修行。修行是漫长的觉醒过程,进入下一重天一切又将从零开始。重生不易,如果进入混沌未能重生,轻者将失去修行的仙骨堕入俗世,重者则为混沌化炼,吞噬精魂。
未央的仙资与悟灵极高,修为决然是能进入第二重天。然而以仙灵困于凡世,也是极耗修为。这未尽之事究竟又是什么?
见未央避而不谈,也就换了谈资。
仰望星空,饮酒畅谈,不知觉间,是醉了还是困了,呼吸也渐渐的均匀起来。
四更,当第一抹阳光探出微弱的触角,月恒第一粒冰晶沙沙濡溶,交叠在一起的长长睫毛如扇打开,碧蓝的凤目覆上一层深邃辉光。
“主人”含枫单膝跪于神衹,恭敬抱拳。
“回去禀告剑阁阁主,过几日,我会亲自送他回去。”说罢飞身而下,随着融化的水滴,落入黑暗。
含枫颔首长跪,许久才恭敬起身。解下墨袍,加盖在悦汐白衣之上,飞身离去。
冰晶慢慢融化,叮咚声中,夜的色彩蜕为深蓝。许有不适,悦汐翻动身体,不由倾斜,恰巧墨袍裹了双臂,恍惚中感觉失去平衡,身体迅速滚落。醉意中击出右掌,身体借力如蜓回旋。踩了实物,悦汐懒懒半抬眼睑。
“呵...呼…”看着身侧万丈月恒,酒意瞬间去了一半,再差一毫恐自己这肉身凡胎便要尸骨无存了。“未央!真是越来越不顾兄弟安危了。”悦汐大喝一声!胸中愤愤,这未央现在心也够大的,竟独留自己一人,想想以前,醒来可都是在双雪殿的软塌云被之中。
正脊龙吻上挂的墨袍恰巧被风挂起三两下,悦汐瞥见竟是含枫的衣物,心中不免多了份忌惮。想必父亲现已经知道自己身处双雪殿。含枫未将自己带走,心中了然缘由。含枫曾是双雪殿中内侍,因寻找星宿之剑,被派到九州人间与万剑阁合力寻找魔剑踪迹。星宿之剑虽已被锁于万剑阁,然剑灵已失。含枫尚未完成任务,至今留于人间。
想来双雪殿也不能久留,悦汐长叹,重新躺在屋脊。天空中的繁星远了些许,和着身后月恒叮咚之声。婚事未必是烦扰,确实积攒了多日的情绪发酵点。静谧的环境却梳理了近日以来诸多烦闷。
“何不去一趟壤驷城?”想起未央给的方子,悦汐心下念到,既然双雪殿待不长久,何不前去找个推脱,无伤两家和气,百无聊赖中勾起一丝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