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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光

墨漓一阵疾跑,在村子的小巷里飞奔穿行,抄了一条又一条的小道。他也不管什么天罚组织了,他就是那为了一株花而放弃整个花园的傻男孩。

山中月湖岸边,巨大的舞台早已经建造完毕,方启明请来的戏班正在台上布置道具和灯光。墨漓来得迟了些,但好在还不算太晚,能赶得上上台致辞。

墨漓靠着一棵小树在一旁喘气,听着自己怦怦的心跳,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自己的台词和步骤。

《梁祝》快要开始了,成败的时刻即将来临。

蝴蝶兰、表演、震撼人心的表白,全都已经准备就绪。

在舞台搭建起来不久,墨漓就把准备好的蝴蝶兰给藏在了一边,只要等到合适的时机,拿着花冲到女孩面前,搂着她的腰大声告白就成。

表演环节墨漓没做什么准备,他是打算一上场就来个深情表白,哪来的时间表演?这些天墨漓都来舞台这边给戏班的每个人端茶送水的,大伙都赞他懂事乖巧。戏班头子答应了只要他上台,就会给他配一段十二分感人的音乐,保证是个女孩子都抵挡不住。

至于表白的话,他在书店里找了十几本爱情小说,浓缩其中的精华,打好了草稿:

“来到村子三年了,今天很高兴有机会上台致辞,本来这些话是说给所有同学的,但在那之前,有个女孩在这三年里一直在我的心中,我想对她说:‘喜欢上你,我才领略思念的滋味、等待的苦楚、妒忌的煎熬,冰雪冷却不了我对你的热爱,黑暗掩盖不了我对你的深情……’”

墨漓揉着自己的脸,神色冷峻,目光如炬,竖起大拇指给自己打气:“墨漓!你是最棒的!”

“墨漓你在干嘛?”方启明从一旁走来。

“没事,这次我表演的是侦探,所以需要装得酷一些,想找找感觉。”墨漓冷着脸,用手提了提眉毛,“你说我是不是该画一双剑眉比较帅?”

“你想多了,怎么画都不帅,”方启明把一套礼服给他,“你一会上台致辞的时候换上,正式一点的好,可别掉链子了。”

墨漓接过礼服,那是一套纯黑色两粒扣的正装,还有一件蓝白色相间的衬衫,一条黑色领带。墨漓经常在卖这种正装的店外徘徊,他很想买一件回去,可每次都只能在外面流口水,因为他没钱。

天助我也!墨漓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幸福而感到头晕目眩。

很快,墨漓就换了衣服走向舞台,一众同学看见了他,顿时哄笑起来,“你们快看!墨漓居然都穿正装了!”墨漓的脸色一片涨红。

这时,方启明一身华贵白礼服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上台。

“你上来做什么?不是我致辞么?”墨漓不解地看着方启明。

“你站过去点,那个位置。”方启明指着舞台上的一个红点说,“就站那里,别挡着台上的乐师,一会要放音乐呢。”

“放音乐?”墨漓心里“咯噔”一下,开头就放了音乐,那后边他表白怎么办?

灯光突然暗了下去,夜里的舞台静悄悄地,一阵悠扬婉转的萧声和琴音相互回荡。一盏灯光忽然打在了墨漓的身上,刺得他睁不开眼。

怎么搞的?致辞还没开始呢!花也没拿呢!怎么就先来音乐了!墨漓心里暗骂戏班里给他打包票的大叔。他深吸了一口,此时也不得不随机应变了!

这时的他意气风发,豪情万丈。

墨漓一步移到那个红点上,清了清嗓子,已经准备好了对全世界宣布,韩羽茗,我喜欢你!

他已经有了从不懂事的男孩成长为成熟可靠的男人的觉悟了。

突然,又一道强光照在墨漓的身边,让他不得不狼狈地举起手挡在眼前,底下的同学们都坐好了准备看戏,墨漓心里把戏班大叔骂上了祖宗十八代。

他听到身后有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转头看去,是那群请来的戏子,一个个在舞台的黑幕前摆着奇怪的造型。

台下的同学安静异常,仿佛早就知道有这个场面,墨漓实在忍无可忍,跑开几步,看清了戏子们摆的造型,那是一个巨大的“心”形。突然,黑幕被扯下,露出一副巨大唯美的男女画像,墨漓抬头愣愣地看着那幅画,画里的女生带着甜甜而羞涩的笑容,小小的酒窝挂在脸上很是可爱,那是韩羽茗。

墨漓扭头看向一旁的方启明,方启明从台下的兄弟们手里接过一大把深红色玫瑰花,彬彬有礼地朝台下鞠了个躬,他就是画像上那个男生。

墨漓看明白了,他的身体从脚底开始,一点一点地凉了下来,直到为了买蝴蝶兰而饿到痛的胃里,再到心脏,直到他的脑子里。

他看着韩羽茗,韩羽茗在看方启明,脸蛋上的红润被灯光照的发亮,明亮的大眼睛里仿佛蕴藏着水晶,一闪一闪地,似乎要掉出来。墨漓从没见她那么开心过,她眼里的是浓浓的快乐和喜悦。墨漓觉得自己是夏夜里追逐萤火的蛾子,他看到了光,于是不要命地往前飞,可他误会了,那不是火,那只是一盏灯。他忽然想到了藏在舞台一边的蝴蝶兰,早先下了点雨,现在花瓣上应该沾满了泥水吧?

“站回去!站回去!”台下有人在喊。

墨漓拉耸着脑袋,一步步地走回舞台上的那个红点,觉得时间过得漫长又难熬。他的角色是金童,站在恋人的身旁为他们祝福,在他的对面也站着一个女生,扮演的是玉女。

“今天,我们有缘聚在一起,”方启明大声说,“我要在这里,大声地跟我喜欢的女孩——韩羽茗说,我喜欢你!”

“好!好样的!”台下方启明的小弟们纷纷拍着巴掌。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方启明的准备显然非常充足,从小弟到玫瑰,从画像到戏子,一应俱全。

一盏灯光打在了韩羽茗的身上,洁白的套裙在灯下像星星一样闪耀,黑长的头发束成两条辫子在身前随着步伐微微起伏,头上一顶白色的绒帽,长长的黑色蕾丝边筒袜罩住了她那莹白的长腿,黑色的小皮鞋俏皮般地在地面上响起“哒哒”的声音。她被台下的人簇拥着走上舞台,脸红得像是番茄酱。

墨漓看着韩羽茗,静静地看着她的嘴唇。四周的叫好声仿佛都已经消失,四周的灯光也仿佛消散,黑夜里只有他和韩羽茗,冷风吹拂在他的脸上,生疼。

“我也……喜欢你的。”韩羽茗看着方启明,声音缥缈,轻柔如水。

黑夜里闪过一道雷光,贯穿了整个世界,仿佛有冷雨打在身上。

喧闹声中,椅子倒地的声音响起,墨漓抬头看,齐蓝气得浑身发抖,将身边的椅子推倒,捂着脸跑了出去。他突然觉得齐蓝和他也是蛮有缘的,两人应该有机会坐下来互相安慰。

没人注意离去的齐蓝,也没人注意到在一旁慢慢蹲下去的墨漓。所有人都围绕在韩羽茗和方启明周围。墨漓想明白了,这件事情大概只有他和齐蓝不知道,他被蒙在鼓里,谁也不打算告诉他。

墨漓扭头看后边还在奏乐的乐师,乐声昂扬振奋,那戏班大叔还朝他挤眉弄眼,暗地里竖起大拇指,意思是说,“看,交给我准没错。”

墨漓恨不得拿起台下的椅子朝他脸上呼过去,可他不想动,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只是静静地蹲在那。

“怎么样?惊喜不,大嫂!”方启明的小弟们满脸讨好地说。

“才不会,我就猜到你们在弄这个……”韩羽茗的声音越来越小,头靠在方启明的胸膛里,一脸的娇羞。

“真傻。”墨漓鼻腔涌起一股酸楚,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在他的眼睛里凝聚。

他低着头,悄悄地站了起来,朝黑暗里走去。

忽然,一道猛烈的强光从高空中打在了墨漓身上。仿佛太阳挣破乌云,露出了强烈的光。在墨漓人生最衰的时刻,那道光照了下来,把他从黑暗的深渊中拉上来。

墨漓艰难地抬起头,看不清照在他头顶的是什么。

“‘黑天’,任务已经开始,你还要继续待在这么?”洛洛从黑夜里走到墨漓的面前,声音冷冽而清晰,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清她的话。

此时的洛洛就像是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星,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她冷冽的目光扫过,像是女王巡视着自己的领地,和她对视的人都不自觉地错开视线,不敢看她那冰冷而高傲的目光。

“黑天是谁?”方启明呆呆地说道。

“‘黑天’是墨漓的代号,我们的都这么叫他。”洛洛说。

此时的洛洛一身深蓝色的套裙,洁白的丝滑小衬衣,黑色的丝袜,脖子处一条明晃晃的蓝水晶项链,耳垂上是同样款式的蓝水晶耳坠,一双黑金挺拔的高跟鞋让她生生高了十厘米之多,强烈的压迫感差点让墨漓没忍住下跪膜拜,好在洛洛及时地用手挽住了他。

“呃?呃……我……”墨漓不知所措,他还没想过自己能够这么拉风,他能够感觉到身后众人的注视像是炽热的火焰,就要把他烤熟。

“我们该启程了。”洛洛一挥手,头顶投下的强光突然动了,这下墨漓才看清楚那是什么。

一个高达五米的钢铁巨人,面甲上一根黑白相间的独角,总体呈暗蓝色,紫色的条纹在全身勾勒,白色漆的护腿,右腿根部雕刻着一把悬天的利剑。那钢铁巨人正隐在黑暗中高举着手,那道强光正是从那巨人的手掌心中投下的。

“这……这……?”墨漓口吃地指着那钢铁巨人。

“迟些再解释啦……”洛洛嘴唇微动。

“这种东西有那么值得惊讶么?”洛洛又带着冷冽的语调大声说。

墨漓知道这不是说给他听的,他看都不用看都能猜到背后众人吃惊的表情。

黑夜里冒起滚滚青烟,钢铁巨人单膝跪在地面上,恭谦地像是仆人。洛洛一挥手,钢铁巨人伸出泛着铁色的手放在地面,掌心朝上,洛洛拉着墨漓站上去。钢铁巨人缓缓起身,一步迈出,大地都在震颤。

强光消失,四周又恢复了黑暗,洛洛挽着墨漓的手。在黑暗中,对身后众人而言,他们却耀眼地像是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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