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元四年,公元前153年春。扶风县李家沟的乡村小路上,一妇人微挺着个肚子,身后跟着个四岁左右虎头虎脑的孩子。孩子姓云名峰,正是三年前七月初七降生的那个孩子。
妇人领着孩子,一脸的欣喜。而云峰跟在后面,更多的则是好奇。第一次出家门,第一次走那么远的路,第一次看见那么多奇怪的东西,这个世界对于一个还不到四岁的孩子来说,处处都是新奇。以至于连为什么要出这趟远门都显得不是那么的重要。
妇人摸了摸隆起的肚子,有些欢喜,又有些无奈。家里五十亩地,就只有丈夫一个人耕种,若是自己不怀这一个的话,倒也能帮衬一些。现在自己有怀上了,多少有些不便。在等这个小家伙一生下来,唉,日子可就难过咯。想到这里,妇人看了看身后的云峰,莞尔一笑,要是这次成去成了,能帮这个傻小子把媳妇给娶回来,虽然多了个吃饭的,可好歹还是能帮自己减轻一些负担。
可怜的小云峰,不知所谓,看着母亲对着自己笑,也咧着嘴笑了笑,算是回应。
母子二人就这样慢吞吞的走着,终于在晌午的时候赶到了李家沟。村口矗着一中年妇女,年纪约莫四十岁。妇人见到云峰母子后赶忙迎上来道:“云家小娘子,你可总算是来了。”
“来来来,这种事怎么能不来,大妈没有等太久吧。”
妇人笑笑摇头道:“没等太久,再说这种事等久一点也无所谓。”而后看着小云峰打趣道:“呦,小家伙都长那么大了。”捏了捏小脸接着道:“胖胖的小家伙,以后长大了肯定又是一个壮实的男子汉。”
小孩多少都有些怕生,云峰被这么一捏,吓的赶紧躲到母亲的背后。两妇人看后不禁一笑。妇人佯怒道:“难道你还怕老妇人我吃了你不成。”
被这么一说,云峰更加是被吓得躲到母亲的背后连头都不敢抬出来了。云峰母亲拉着云峰的小手,蹲下对云峰道:“峰儿乖,叫姨。”
云峰抬头看了看,又低下头,看了眼母亲,才鼓起勇气抬头叫了声姨。叫完再看那妇人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
那妇人也停止打趣,道:“云家小娘子,走吧,人家都在那里面等着我们呢。”
云峰母亲嗯了一声,便拉着云峰跟在后面一起进了村子。
跟着走进了村子,云峰感觉这个地方跟自己家那里也没多大的不一样,都是一条大路直接连接村头和村尾,路两旁整齐的住着十来户人家。这种村子在三辅地区以及整个关中都很常见,因为靠近北方边境,村子的动员能力就显得很重要。一个整齐的村落能够在战时更好更快的动员起所有的力量。当然小云峰还小,不知道这些。
一行人没走多久,就有一个健壮的中年男子走过来问道:“大仁他婆娘,你带的是什么人啊。”
妇人赶忙叫道:“好生叔。”
那被叫好生的男子脸色微怒,道:“说了多少便了,叫我亭长,你家的大仁是不是想去戍边啊。”
妇人连忙赔笑道:“哪里哪里,我的亭长大人,戍边不是有那些犯了罪的人么?我家大仁胆子那么小,他哪里敢去戍边啊。”
好生亭长哼了一声,道:“你还没回答我呢,他们两个是干嘛的?”
妇人赶忙说道:“这个小娘子是我的一个远方亲戚,从隔壁三川亭来的,旁边的是她娃。这不,我小叔大有不是有个女娃子么,我看他两家也还算般配的么,这不寻思着来个亲上加亲么。”
“三川亭来的?把你的户版那给我看一下。”
只见云峰母亲从怀里拿出一块小木牌,递给了那亭长。那亭长拿过户版看了看,发现没什么问题之后便还了回去。道:“不要在村子里乱走,免得惹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说完也不理三人,便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云峰母亲收回户版,心有余悸道:“大妈,这里怎么查的那么严啊。”
妇人叹一口气道:“还不是去年打仗闹的,那些什么王什么王的虽然平定了,可不怎么的这里就突然多了些流民,时不时的有人闹事。”
云峰好奇问道:“娘,什么是流民啊。”
“就是那种无家可归又无路可去到处流浪的人啊。”母亲解释道。
“那些人都没有家么?”
“都没有家,有家谁又会在外面到处流浪呢?家里再不济好歹也还能挡风遮雨,也好过外面风餐露宿无依无靠。”母亲微笑着摸着云峰的小脑袋。可云峰还是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没有家。
三人很快就走到了大有的家里,一户很简单的农家小院,一大厅外带三个小房间,还有一个小菜园子,院子里还种着颗华榛。那里面妇人正在浇菜,院子里有个孩童正在玩耍,有些不亦乐乎。
妇人进门便叫道:“大妹子,人我给你带来了。把手里的活计停下来,过来看看咯。”
那浇菜的妇人抬头看到三人,放下手中的活计,整理了下衣服,道:“三位先坐着吧,我去弄点吃的去。”
云峰母亲赶忙过去拉着那妇人的手,道:“那么客气干嘛,就坐下来聊两句就可以了。”
那妇人也不坚持,就这样三个妇人就坐在那华榛树下唧唧咋咋地聊了起来。
云峰就傻乎乎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干什么。这时一个小女孩走到云峰身边道:“你就是新来的弟弟么?”
云峰好奇的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女孩子,和自己差不多高,扎着两个小辫子,有点瘦瘦的,麻布衣上还有几个小补丁,不过人倒是挺干净的,两眼的天真无邪,顿时让云峰对眼前这个小女孩有了好感。
“你就是新来的弟弟么?”小女孩再次问道。
新来的弟弟?云峰有些疑惑。虽然不知道弟弟是什么意思,但好像也没有什么坏处。于是答道:“对呀,我就是那个新来的弟弟。”
小女孩揪了揪自己的小辫子,道:“母亲说等我睡醒了就能见到弟弟了,你怎么一下子就那么大,隔壁的三子家的弟弟才那么大。”说着还有手比划了一下。
云峰更加的不懂,不过还没等云峰想明白为什么。小女孩急急忙忙的跑进了房间,不一会儿又从房间里面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个东西,塞到云峰的手里。
云峰拿起手里的东西,是一个圆圆的里面有个四方形的孔,上面还套着个红绳子,跟自己脖子上带着的差不多。
云峰从脖子上掏出自己的,道:“我也有一个。”
女孩一脸的好奇,道:“原来你也有一个啊,你是不是生下来就有?”
云峰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从自己生下来就一直带着它。点了点头道:“嗯,我一生下来就带着它,你这个也是你一生下来的是不是。”
小女孩有些沮丧的摇了摇头:“不是,这个圆圆的是我在河边捡的,红绳子是隔壁的婶婶给的。是不是男孩子一生下来就有这个?你看你有,隔壁的弟弟也有,就我没有。”
云峰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这种事情,想了想,把脖子上的取了下来,递到小女孩手上,道:“我把我的送给你,你不就有了。”
“那你没有怎么办?”
“你把你的送给我我不就有了,我把我的送给你,然后你也有了。”
小女孩笑了笑,把云峰送的带到脖子上,笑道:“你这个弟弟比三子好多了,他那个弟弟不仅好小,还只会哭。”说完还做了个鬼脸,逗的云峰哈哈大笑。
三个妇人自然把两孩子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云峰母亲笑着道:“大妹子,你也看见了,这两孩子还真的挺有缘分的,要不,这事就这样了?”
大仁他婆娘也跟着打趣道:“就是就是,一见面就那么投缘可是少见的很,而且那孩子虎头虎脑的也健康着呢。”
妇人看着也觉得满意,不过想了想还是道:“我还是要等我当家的回来再说,要是他也同意到时候就让大嫂带着那丫头的生辰八字去你那里。到时候你找个人看一下,两家再说吧。”
云峰母亲见也只能这样,也就点头应允了。
在长安未央宫,也有两个妇人为自己的孩子做着打算。其中一妇人问道:“阿彘,姑姑把阿娇嫁给你好不好?”
那孩童不得其意,看了眼对面的母亲,见她一脸笑容,又看了眼旁边的女伴。想了想,道:“嫁给我她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和我玩了?”
妇人笑道:“那是当然的,嫁给你了,以后她就跟你玩了。”
孩童高兴道:“好啊好啊,阿娇嫁给我,我以后就给她盖一栋金色的房子给她住。”
两妇人意味深长的对望一眼。男孩母亲道:“这一切就拜托长姐了。”
妇人道:“若是成了,弟妹不要忘了今日之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