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一个多月过去了。
选考成绩出来了,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忧。林琛终于回学校了,只不过,在他那张标致的脸上,已经很少能看见笑容。
——他的脸色是深沉的,一如他身上的黑色西装,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忧伤。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认真备课,认真讲课,底下的同学们也是十分认真地听课,有一些女生还会趁机犯点小花痴。
可事实上,一切都不同了。
一个月的时间,足以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因而眼前的这些事并不稀奇,适应就好了。
“最近男神是怎么回事?”
“就是啊,一天比一天冷了。分手这件事影响这么大,不会吧。”
“这种话你不想死就少说。”
“哦。”
……
——适应,也是需要时间的。
微风将后排女生的窃窃私语,吹进了沈晰晨的耳朵里。她感到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表面上,还是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
沈晰晨在门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午餐时间,其他老师都出去吃饭了。只余了他和她的办公室,显得空空荡荡,还有那么一点点——暧昧(沈晰晨的内心想法)。
他趴在办公桌上,头埋在臂弯里,一动也不动,像是睡着了。
她放轻脚步,慢慢走了过去,缓缓地靠近他。
——他并非没有一点小动作,他的背部和手臂都在黑色西装底下轻轻颤抖。有黑色西装作掩护,不仔细看,真的很难发现。
他——是在偷偷流泪吗?
沈晰晨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眼睛努力向上看——不知为何,看到他这个样子,自己竟然也有想哭的冲动。
——之前暗恋他时,不管多受伤,都没有如此的冲动。
她想要快点跑开,免得他醒来后看到她的眼泪。然而,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纹丝不动。
——的确,在这个时候,她怎么舍得,留他一个人。尽管,他并不需要她的关心和陪伴。
他需要的,是王淇瑄。
这个女人,她凭什么?沈晰晨发狠般握紧了拳头。
这时,林琛的手臂稍稍动了一下,肩膀也随之向上抬了抬。沈晰晨连忙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装模作样地看,眼睛则偷偷往他所在的方向瞄。
——没有一点动静,只是虚惊一场。
她放下书,朝他走去,这一次,她站在离他更近的地方。
她伸出一只手,轻轻触碰了一下他身边的空气,又很快缩了回来。
林琛,在这个世界上,能让你变成这样的,也只有她了吧。她做的事,她说的话,甚至只是不经意的一个微笑,一个眼神,都能牵动你的全部,对吗?
原来,你比我想象中痴情呢。
对于她,我有多羡慕,就有多嫉妒,偷偷躲在角落看你的背影的时候,就有多落寞,多痛苦。
可你不知道,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不敢让你知道,而对你来说,则是根本没有知道的必要。
难道,我就真的,一点也没有机会吗?
……
“林琛,我还能继续爱你吗?”
等她反应过来时,立刻紧紧咬住嘴唇。可是已经太晚了。
——恍惚之中,居然把心事说出来了。
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呵呵,当是QQ撤回消息呢。
她怯怯地看向他——他依旧趴在桌子上,没有要起来的迹象。
但愿他真的没听到,不,他一定没听到……沈晰晨一边默念着,一边慢慢往后退,等接近门口时,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
***
周五,又是一个雨天。
黑色雨伞,黑色背影,再次出现。
同样的一个人,同样的一条路。
然而,沈晰晨看了一眼后,便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自从上次那件事以后,她在上物理课时,尽量埋头看书,去办公室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至于之前偷偷摸摸做的那些事,现在更是没有胆量了。
毕竟,“做贼心虚”。
她撑着伞,一步一步走在回家的路上。她走得很慢,一路上,她想了很多。
想了林琛,想了安沁,还有……选考。
这次物理选考,她的赋分只有七十多分,这个成绩,在她所在的学校,无论如何都算不上理想。
什么时候,连学习成绩,都成了她操心的对象。她自嘲。
想想当年小学的时候,她多风光啊。
而且,那个时候,哪有那么多烦心事啊。
现在,那里的老师们,还好吗?
一辆出租车缓缓开来,车灯灯光穿透了朦胧的雨帘。
她招手拦下。
“去哪里?”
“杭州L小学。”
***
许久不来,校园里有了很大的变化。
校门口的树似乎又长高了一些,花坛里的花又多了新品种,葱郁的灌木整整齐齐,应该是刚刚修剪过。沈晰晨绕道教学楼的后面,原先的那棵柚子树,现在依旧长在那里,枝叶间的一个个果实十分饱满。
那时候,他们总喜欢围着这棵柚子树嬉戏打闹,玩累了,就在树底下坐着,想着什么时候能将树上的柚子摘下来吃。
“沈晰晨?”
她转过身来。“陈老师!”她十分惊喜。
“别在这里淋雨了,走,去办公室聊。”
“好啊。”沈晰晨跟在后面。
***
“老师,说实话,我运气真是好。我还以为在这个时间点,你们早就下班了呢。所以一开始,我打算看一看学校的变化就走。”
“今天学校里有事,老师都留下来了。”陈老师搬来一把椅子,“现在其他老师还没回来,你先坐一会儿。”
“谢谢老师。”沈晰晨坐下。
“我听说你现在在E中,学习应该很忙吧,怎么有空回来啊?”陈老师笑吟吟地说。
“老师,我可是知恩图报,感恩戴德,**************啊。”沈晰晨语气十分幽默,“不过这么多年了,老师您桃李满天下,居然还记得我。”
“我怎么可能忘记呢?你可是我教过的所有学生中,最优秀的一个。现在,你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啊。”
“老师说笑了,这都是您教育有方,培养我正确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为我指引了人生方向啊。”
“你今天来找老师,不会只是来拍马屁的吧。就你这张嘴,连说奉承话都比一般人溜,听着还舒服。”
“老师这是说哪里话。我可是一片真心实意啊!”
……
师生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十分活跃。完全没有年龄代沟之类的问题。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其他老师回来了。
“你们忙完了。”陈老师站了起来。
“陈,你还在呢?”一位老师问道,“有客人啊。”
“我以前的学生,沈晰晨。”
“沈晰晨……”那位老师默念道,突然眼睛一亮,“你这位学生我可听说过,当年可是我们学校的大红人啊。”
“是啊,陈,我可真羡慕你,那么优秀的学生,要是分到我的班来该有多好啊。”
“现在还记得看小学老师,真是有心啊。”
“现如今不忘本的人可越来越少了。”
……
老师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开了,完全没有了“为人师表”的条条框框。办公室里瞬间热闹地像开Party一样,或者说,比起开Party,就差一点酒水了。
“呦,这么热闹啊。”一位留着整齐短发的女老师走了进来,“在聊什么啊。分享一下呗。”
“蔡,你来了。我们刚刚在说陈的得意学生沈晰晨呢。”一位男老师上去迎接,“怎么样,这么有心的学生,你没遇到过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遇到过?”姓蔡的女老师反问道。
“不是吧,真的有?”男老师有些难以置信。
“那是当然。我的那个学生和沈晰晨是同一届毕业的,虽说上学的时候成绩平平,默默无闻,不引人注意。不过在他毕业以后,每年他都会回来一次。”
“唉,真是羡慕。”有老师感叹道。
“只不过,我的那个学生,有一点很奇怪。”
“怎么了?”
“他每一年回学校,都是选在同一个日子,不过,这一天,不是教师节。”
“是吗?”
“还有这样的。不是教师节,那是哪一天啊。”
“就今天。刚刚才在走廊碰到,我们两个原地聊了一会儿。所以我到现在才来办公室。”蔡老师说。
“原来我还有这样一位校友啊,那我可真得认识一下。”沈晰晨走上前去,“蔡老师,他现在在哪里啊?当然,不方便说也没关系。”
“没什么不方便的,老同学刚好叙叙旧不是吗?”蔡老师说,“他说好久没来了,要在校园里多看一会儿,我跟他说看完了就来办公室,再过一会儿他就过来了,到时候,你们俩好好聊。”
“好啊。能多认识一个朋友,不错。”沈晰晨微笑着说。
“报告!”声音从门口传来。
“说曹操曹操到。”蔡老师笑着前去迎接,“何沐源,来了一位老校友,你们好好聊聊呗。”
“何沐源?”沈晰晨一时发愣,反应随之慢了半拍。
何沐源也注意到了她,两人四目相对。出乎沈晰晨的意料,他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