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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引子

光阴似箭——离弦之箭,一去不返。弹指之间我已不再是翩翩少年。

尤其是结婚以后,时间过的更是飞快,几年也只像几天,甚至几分钟。前天女儿才呱呱落地,昨天已呀呀学语,今天就背上书包上学了。而父亲挺直的腰背已佝偻,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越来越深,不只是头发,连胡须也全是一片银白了。

去年六月,我的一个交情很好的朋友出了车祸,在听到他出车祸的消息时我简直无法相信,因为他是一个做任何事都小心谨慎的人。记得前年夏天我去他的厂里帮他调数控车床做样品,在做样品的过程中会有一些很细的长铁屑从机器里飞出来落到地上,他就坐在我边上,过几分钟就扒到地上捡那些细长铁屑,生怕那些细长铁屑割伤我穿着凉鞋的脚,其实我想说一个大男人即使被铁屑割伤点皮也算不了什么,但看到他那小心谨慎的样子我只有感动。可偏偏是如此小心谨慎的人竟然出了车祸。他不是自己开车出的车祸,而是在路边散步时被从后面急驶而过的摩托车撞倒,当我赶去看望他时他已经躺在了重症监护室里,由于被摩托车撞倒时头部重重的磕在了路边绿化带的边沿上,伤势十分严重。竟然没几天就去世了,连和他见最后一面的机会也不可得,他去世时才不过四十岁。想起不久前的五月一号还和他一起在河边钓鱼,当时他那样信心满满的谈论着今后的事业计划,宏伟蓝图,而如今随着他的离世一切就像当时河面泛起的泡沫,瞬间幻灭。只留下他还未成年的孩子和伤心欲绝的妻子。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前年,也是六月,我另一个朋友的妻子生病住院了,一查竟然是肝癌晚期。当我赶去医院看望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不久还鲜花般怒放的生命如今已奄奄一息。她才只有二十六岁,但那天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她---干枯的头发贴在瘦的只剩皮包骨头的腊黄脸上好像比六十二岁的老人还要苍老。

医生说朋友妻子的病已回天无术了,最多也只能撑三四个月……

朋友失魂落魄的诉说着,我失魂落魄的聆听着,头脑中一片空白,只有病床前那黑色的“禁食”卡片在眼前不停晃动。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而易折,而能留下的只有刹那的芳华!

朋友的妻子和我的妻子是老乡,都是四川的。本来还约好年底我们两家一起回她们四川老家,记得当时她那样神采飞扬、绘声绘色的描述她的家乡有多美好,要带我们去观赏哪些风景,品尝哪些美食,而如今这个约定永远也不能实现了。

佛曰:“世事无常,无常亦苦!”

年少时常听老师长辈们说一寸光阴一才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当时很不以为然,总觉得时间太多、太长,如今快进入中年才对这句话有了深深的体会。

…………

现在常忆起和妻子恋爱时的情景,每每忆及,心中都充满了感动和感恩。

妻子问我:“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大概还要三年吧。”

“为什么要等那么久?”

“因为以我现在的工资水平加上已有的积蓄,三年后就可以买下房子了,没有自己的房子怎么结婚?”

“结婚不一定要有自己的房子,只要两个人相爱在茅屋里结婚也是幸福的。”

于是我们很快就走到了一起,没有婚戒,没有婚纱,只是去领了结婚证。在这个物欲横流、拜金成风的时代里能遇到妻子这样的女子我真的很幸运。很感谢妻子的宽容,更感谢妻子父母的淳朴和善良。他们没有向我索要一分钱的彩礼钱,甚至到他们家办完婚礼,岳父母还给我准备好路费。比起现在农村结婚,女方父母动辄向男方索要几万、几十万的彩礼,他们淳朴善良的像是来自沈从文先生的《边城》.很庆幸我们那么简单就生活在了一起。如果等个三年,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们有可能就不会有现在这样一个幸福的家庭和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

每当工作辛苦、压力山大时,看到女儿天真灿烂的笑脸心情就会放松很多,将她抱在怀里在她稚嫩的脸蛋上亲一口的话顿时又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

女儿一天天的长大,转眼就上学了。

可是女儿在学校里却从来不和老师和同学们交流,上课点名她连“到”也不说一声,做操时别的小朋友都去操场了只有她一个人坐在教室里不肯走。开始老师向我们提起女儿在学校的表现我们也没有太在意,只是认为她还不能很快适应新环境,然而一个学期过后老师说我们女儿在学校不管怎么问都不说一句话,更别说主动和别人打招呼了,我们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发现到她在家里和我们的交流也越来越少了。

女儿莫不是患上了孤独症!想起孤独症儿童的悲惨命运我的心像刀割一样疼痛。

通过上网搜索孤独症的症状对比,所幸女儿还不是,但长此下去肯定要成“孤独症”。

我绝不能让我的孩子成为星星的孩子!

可是该怎样做才能让女儿摆脱现在的阴影,迎着阳光健康快乐的成长呢?

我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和思考我想出了一些办法:

首先我想到孩子的天性就是玩耍,所以等到女儿星期天,不管自己和妻子多么忙都要抽出时间带女儿去儿童乐园玩耍,引导并鼓励她和别的孩子多一些互动和交流,几次以后她就不像开始那样胆怯了,渐渐的她就能和别的孩子玩到一起了。

然后我想到女儿刚上学那会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我讲故事给她听,但那时我刚在创业初期,有太多的事需要操心,白天忙的焦头烂额,到晚上疲倦已极,实在无心念及,总是粗暴的拒绝女儿的要求。从未在意女儿眼神中流露出的失望。于是现在每晚女儿临睡前我都主动讲故事给她听,女儿从刚开始的意味索然很快变的兴致勃勃,在我给她讲故事的时候她还向我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给女儿讲完《卖火柴的小女孩》时,女儿睁着明亮的大眼睛问我为什么天那么冷,小女孩还要赤着脚去卖火柴呢?

我告诉女儿因为小女孩没有父母,没人关心和疼爱她,所以她才会在那么冷的天去卖火柴。同时想到我们从前一心扑在事业上,缺少了对女儿的关心和疼爱,女儿走过了一段多么可怜的心路历程,心中感到万分惭愧。

我又想到我们国家的几千万农村留守儿童,我的女儿成长中出现问题所幸我们还在她身边,还能及时发现并帮她纠正,但那些留守儿童的父母常年在外,一年也难得见上一面,出了问题又怎么办呢?以为挣很多钱给孩子更好的物质生活就是关心,就是疼爱,其实孩子的精神生活更需要我们的关心和疼爱!

讲完《皇帝的新装》时,女儿若有所思的想了会问我:“为什么三岁小孩都知道皇帝没有穿衣服,而皇帝自己和那么多大人都不知道呢?”

对于这个问题我思考了很久才对女儿说道;“佛经上讲人世间有‘贪、嗔、痴’三毒,这是一种无形的毒,人们平时在行为处事中很容易受到这三种毒的毒害。简单点解释贪毒就是喜欢自己喜欢的东西,因为喜欢所以要这种东西越多越好。譬如现在肥胖的人越来越多,你们班上我就看到有四五个很胖的小朋友,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再也不愁吃喝了,而有的人却因为有的吃又喜欢吃而吃的越来越多,后果是越来越胖,甚至胖的连路都走不动了,这就是贪吃的结果。还有这段时间很多官员被调查,结果查到贪污了几百万、几千万,最后触及了国家的法律而被关进了牢房,这是贪财的结果。其实吃那么食物和赚那么多钱财,他们本身根本不需要这要多了,但他们还要去吃还要去贪,这就是中了贪毒;嗔毒就是不喜欢自己不喜欢的东西,看到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就讨厌,别人说了自己不喜欢听的话或做了自己不喜欢的事就生气发怒,譬如你不喜欢长胖就不想吃菜吃饭,我给你夹菜让你多吃点饭你还会生气,其实只要不贪吃一般就不会长胖,你要是因为害怕长胖而不吃就会营养不良,还有你因为不喜欢胖子而经常说你们班上的几个胖的小朋友很讨厌,这都是不对的,胖可能是他们的缺点,但你不能因为他们的这一缺点而看不到他们别的很多优点,如果你只盯住不好的东西而讨厌或生气那就会中了嗔毒;所谓痴毒就是贪毒和嗔毒都包括,并且还执迷不悟,就像《皇帝的新装》中的那个皇帝就是中了痴毒,他因为喜欢服装就想服装越多越好,越漂亮越好,他又因为害怕别人说他不聪明而明明看不到服装却假装看的到,结果被两个骗子骗的当众出丑。那些大人也因为害怕别人说他们不聪明而说假话,小孩子因为有一颗童真的心所以才敢说真话。”

“我不想中了贪、嗔、痴三种毒,怎样才会不中这三种毒呢?”女儿接着问道。

“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很容易受各种事物的困绕或诱惑而迷失本心产生妄心,一旦产生妄心就会中了这三种毒,所以要保持本心就不会中了这三种毒。”

“什么又是本心呢?”女儿又接着问道。

“本心就是平常心。”

“什么又是平常心呢?”

女儿的问题接踵而至,我一时还真不知怎么向她解答,女儿毕竟还太小,很多事情只有亲身经历了才会深有体会。

“你还小,很多东西暂时还不太能明白,等你长大一些自然就会明白。当你迷茫困惑的时候多想想爸爸今天对你说的这些话或许会对你有帮助的。”

女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有趣的是以后我经常听到女儿和别人说贪、嗔、痴这三种毒,她对这个说你中了贪毒啦,对那个说你中了嗔毒啦……

讲到佛经我又给女儿说起《西游记》的故事,说完〈三打白骨精〉后女儿问我:“为什么白骨精被孙悟空打死后都现出原形了唐僧还要把孙悟空赶走?”

我告诉她:“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物都穿着迷惑人的外衣,我们的眼睛很容易被这些表面现象所迷惑而看不清事物的本质,唐僧被白骨精所变化的三个假的形象给迷惑住了,没有看清他的本来面目,要等到下一个故事他经历了,体会了他才会省悟。”

本来每晚给女儿说上一段差不多半小时到四十分钟的故事她就会睡觉了,但那晚女儿却摇着我的胳膊央求着要我说《三打白骨精》的下一个故事。

“你忘记我和你说的贪毒了吗,你这就是要中贪毒了,贪多嚼不烂。我说的每个故事你要慢慢的去体会,加深记忆才不会忘记。睡觉吧,明晚再说下一个。”

女儿竟然很自觉的去睡觉了。

给女儿讲美国女作家奥尔科特的《小妇人》、《小男人》时女儿每天都和她妈妈嚷嚷着要给她生很多个小妹妹和小弟弟。

虽然现在国家已经允许生二胎了,但我们还是担心没有更多的精力、物力、财力培养两个孩子,更别说给她生很多个小妹妹、小弟弟了。我们可不敢和大导演张艺谋比,生个四五个罚款七八百万也没有什么。不过有时想想我们小时候每家都是两三个,从不缺少玩伴,而现在的孩子虽然物质条件比我们小时候好很多,但精神更加匮乏,空闲时只能孤独的看着电视、玩着玩具。也难怪会出现那么多近视眼和孤独症儿童。

前不久看到新闻说有个孩子为了不让弟弟或妹妹分走父母对他的宠爱,竟然逼着自己的母亲打掉肚子里的弟弟或妹妹,而这位母样真的流着泪把怀了五六个月的胎儿打掉了。当时真让我震惊,父母竟然连这样自私自利的畸形条件也让自己的孩子满足。这是对孩子的爱还是害呢?

我当时又在想,如果这位母亲早和她的孩子说说《小妇人》、《小男人》的故事可能孩子就不会要母亲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了。

经常在电视上看到失独家庭的报道,看着实在让人揪心,夫妻都已年迈,而他们唯一的子女却过早的离开了人世,他们只能对着过世子女的相片终日以泪洗面,他们看不到希望,辛苦了一辈子到老来却无依无靠。

这都是六七十年鼓励生育造成的后果,就像前些年大力发展商业,遍地都是公司、工厂,环境保护置之脑后,从而出现现在的很多癌症村、无饮用水村、大部分的城市现在都笼罩在雾霾中。

急功近利的激进主义还会给人类带来多少的灾难呢?

……

随着我给女儿说的故事越来越多,女儿问的问题也越来越多,有的我能一一回答,有的我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可又不能敷衍了事,因为她总能记住你的回答。所以我还得不断的增加知识以便回答女儿各种各样的问题,我发现在回答女儿的无数个问题后,自己在很多地方都有了改善和进步,而女儿也越来越开朗、越来越活泼了,在学校里也和别的小朋友交流了,做操的时候也去操场做操了,上课还主动举手回答老师的问题了。

开家长会前夕,班主任老师打来电话说我女儿进步很大,表现很好,我被学校评为优秀家长,并要求我在家长会上代表家长谈谈对孩子的教育问题。

提到教育,我很惭愧,因为我只受了很少的学校教育。读韩寒的《三重门》、孙睿的《草样年华》时,我很吃惊,他们竟然把高中和大学的生活描写的那样让人难以忍受、难以接受,要知道高中和大学那可是我一心向往的心中圣地啊。

也许正像钱钟书先生《围城》中所表达的:“围在城里的人想突出来,围在城外的人想冲进去。”

虽然这些年读过不少古今中外的各种书籍,但我想谈孩子的教育问题我还够不上标准,女儿在学校进步很大,表现很好,这只是我们做到了做为家长的责任,能够陪伴着孩子成长并发现了孩子在成长过程中遇到的不良问题然后帮助她纠正过来,还有我每晚都给她讲一段故事,这些故事为她封闭的心灵打开了一扇窗户,透过这扇窗户让她看到外面广阔的天地和五彩缤纷的世界。

为了让女儿了解我国的计划生育知识,以便使她不要整天缠着她妈妈要很多小弟弟和小妹妹,我给女儿讲起了莫言先生的《蛙》这个故事,当我告诉女儿这个故事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也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文学奖、而有史以来中国只有一个人获得这个奖时,女儿竟然天真的对我说:“爸爸,你这么会讲故事,你也讲个自己的故事,把诺贝尔文学奖拿回来好吗?”

听着女儿的话我忍不住笑了,只能对她说:“你以为得诺贝尔文学奖像路边的玩具滩上套玩具熊那么简单啊,那就好像去摘天上的月亮和星星一样可望而不可及。不要说诺贝尔文学奖,就是中国的矛盾文学奖又岂是那么容易就拿到的。”

没想到女儿竟然有些激动的说:“爸爸你行的,你要相信自己,你一定能行的。”

“你总说让我做一个让你骄傲的女儿,你也要做一个让我骄傲的爸爸才行啊。”女儿停顿一会又继续说道。

没想到女儿小小年纪还学会了将我一军。

我没有和女儿争辩,也没法和女儿争辩,女儿的话虽然天真,但却也好像给我的心灵打开了一扇窗户,很久以前我也有当作家的梦想,但这些年除了生活的琐事,家庭的负担,自己的自卑,更是因为写作在我的心里还有一层深深的阴影。我早已将这个梦想置于阴暗的角落,也早已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女儿的话又像透过窗户的阳光和微风,照亮了阴暗的角落也吹开了那层覆盖在梦想上的灰尘。

这些天我开始思考,我想我虽然不可以像莫言先生那样将姑姑形象刻画的栩栩如生,把姑姑的故事描写的活灵活现,读来让人身临其境。但我可以将自己的故事认真的写出来,很多作家的处女作不都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吗?

于是我开始回忆这三十多年来自己所能回忆起的所有经历,还有平时的所看、所听、所感、所思、所想。很多尘封的往事又清晰的出现在脑海里,然后就像放电影一样一幕一幕的呈现在眼前,各种影像交相闪过,渐渐变的层澜叠嶂,一时又不知从何写起。

有时我想干脆从自己刚出生时就写起,可是真拿起笔来又不知道要写些什么,不要说出生了,就是十岁之前的记忆都很模糊了,只有一些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片断,这些片断很难连贯。虽然我知道写故事是一种艺术,艺术来源于生活,又要高于生活,但却不能完全脱离生活。

对于像《大卫*科波菲尔》的作者狄更斯和的《约翰*克利斯朵夫》的作者罗曼*罗兰,两位大师能够把故事主人公刚出生甚至还没出生时的情景都描写的那么清楚、生动、详实,目前的我只能望洋兴叹了。

我知道万事开头难,虽然每天都被这些片段搅的头昏脑胀,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但一想到不能让女儿失望,以及做一个让女儿骄傲的父亲,再困难我也不能放弃。

女人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做爸爸的我也要想办法去摘下来给她。何况她只是要我做一个让她骄傲的爸爸。

不管能不能成功,但至少我努力过。

我又开始阅读过去读过而结婚后就再也没有翻过已经蒙上一层厚厚灰尘的书籍。

读余秋雨教授的《借我一生》,余教授在书中说他在甘肃的敦煌、敦煌的莫高窟、莫高窟的那个藏经洞里找到了钥匙孔,从而打开了写作《文化苦旅》这部书的入口,当时我就在想我的钥匙孔又在哪里呢?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年多的复读和苦读,以及平时慢慢回忆和细细梳理,我终于也找到了我故事的钥匙孔:一个寒冷的夜晚,那彻骨的寒冷即使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有了这个钥匙孔,就像金庸先生武侠小说中的习武之人打通了“任、督”二脉,我很快就大抵捋清故事的脉络,以及故事所要表达的意思和传递的思想。

我的故事还得从十三年前我初到上海开始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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