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邵慕寒已经缓过气来了，她凝神听了听耳机，然后笑道：“而在培训之前，咱们还是先吃饭吧。朱先生，想必您的肚子也饿了吧？”
“早饿了，我晚饭都没吃呢。”朱利安的嘴巴和咕咕作响的肚子同时做出了回应。
“没吃就对了。”方博士站起身，笑道，“这里准备的晚饭绝对会让您喜出望外的。说说您想吃些什么呢？”
朱利安看了看茶几上那盒珍贵的纪念版雪茄，其实相比雪茄，他还是更喜欢美味佳肴。
“我想吃乳猪、鲍鱼、海参、鹿筋……”朱利安越说胆子越大，“法国鹅肝、神户牛肉、黑海鱼子酱、意大利松露……再来一瓶82年的那啥……”
在朱利安跟着邵慕寒前往餐厅时，监控中心里的上校见他们暂时没什么要紧的话说了，便摘下耳机，试探着对身边的老人问道，“首长？”
老人点了点头，示意上校接着说。
“首长，我有些事情不明白。”
老人摘下耳机，信步走到了会议室的角落里，对紧随而来的上校说道：“说吧。”
“首先，我以军人的荣誉向您保证，我对朱利安先生并无丝毫不敬之意，并且甘愿以自己的生命保卫他的安全。其次，我个人认为……”上校严肃地说道。
老人有些不耐烦了，挥了挥手，“废话少说，直接说‘但是’。”
“但是……我觉得，在某些方面，我们似乎做得有点过头了。”上校指了指屏幕，“方博士就不说了。但张长生和邵慕寒两位同志都是我们部队里的精英，无论在多大的首长面前，他们都总是保持着不卑不亢的姿态。可是，看他们在朱先生面前的表现……当然，尊敬是应该的，这一点毫无疑问。可您不觉得，他们未免有些过于恭顺，甚至……有些卑躬屈膝了？”
老人冷冷看了上校一眼，“这不是你一个人的看法吧？”
上校往主席台的位置瞥了一眼，答道：“不是。”
老人顺着上校的目光看了一眼聚集在那里的年轻军官们，失笑道：“他们当中也有小邵同志的仰慕者？”
“首长，如果您不想回答或者是觉得不方便回答的话，完全可以不用回答。我保证，这不会对我们的工作造成任何影响。不过，少数同志对此有些许情绪上的波动。”
“你说你会用生命保卫朱先生的安全，这一点我完全相信，可你说什么对他没有丝毫不敬……呵呵，就完全是在骗人了。”首长摇了摇头，“我知道，包括你在内，我们当中的许多同志，在内心深处都是对朱先生抱以鄙视态度的。
“原因很简单，你们一个个都自诩为军中骄子，而朱先生算什么？用社会上通俗的说法，他就是一个纯粹的吊丝，只是因为运气——也不知道是好运还是歹运——才被外星人选中，成为了人类的代表。不要说你们，即便是朱先生本人，又何尝不是抱有这样的想法？”
在他们说话的工夫，从屏幕上看到，朱利安已经到了餐厅，邵慕寒拉开主位上的高背橡木雕花贴金餐椅，恭恭敬敬地请他坐下，然后给他介绍桌上的菜肴。
一个屏幕出现了桌上菜肴的特写，其精致华美，令在场所有人包括老首长在内都深感震撼。而另一个屏幕上则出现了朱利安面部表情的特写，只见他目瞪口呆，显然是被晚餐的丰盛深深震惊到了。一些年轻军官虽然自己都在看着那些菜肴暗流口水，但是见到朱利安这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都忍不住嗤笑起来。
老首长的脸色有些难看，继续说道：“虽然会有人在比赛的间隙，为他出谋划策，但是比赛终究还是要靠他去进行。如果他始终怀有自卑的心理，一直抱着赶鸭子上架的心态去参加比赛，试问我们人类能有几分胜算？
“你们干这么一点小事，还跟我谈什么情绪，朱先生要干的事比你们重要无数倍，难道我们不需要考虑他的情绪么？
“所以，我们必须使他树立起自信心，增强他的责任感，尽可能地激发他的潜能，以此来增大我们胜出的几率。况且，你自己也说了，对他尊敬是必须的。在这一点上，方博士和张、邵两位同志都做得非常出色，而朱先生更是令人惊喜。”
老首长看了看上校，又看了看那些年轻军官。
“对于我们的良苦用心，朱先生早就明白了，甚至为此说了两遍，可你们当中许多人却还不明白。”
上校有些惭愧了，“但是我还是有些担心，像这样一直下去，会不会令他的信心过度膨胀了。”
“这个问题我们从一开始就考虑到了。”老首长看着屏幕，“在合适的时候，我们也会提醒一下朱先生的。不过，我还是相信他做事会有分寸的。”
……
一走进餐厅大门，朱利安的眼睛就直了。只见中央一张巨大的圆形餐桌，上面早已布满了精美的菜肴，足足有二十多道。中餐和西餐各占一半，中式菜肴用白色瓷盘装盛，而西餐则用黑色陶盘，以双弧形分开，界限分明，隐约构成了一幅太极图的样子。
先前朱利安念叨的什么鲍鱼、海参、鹅肝、松露、鱼子酱均在其中，还有许多菜肴他根本不认识。不过位于中方阵营太极鱼眼位置的那盘大菜，化成了灰朱利安都认识，因为，那是他多次在网络上深情凝视，屡次在脑海中无限遐思，甚至有几次曾在梦中亲口品尝过的——熊掌啊！
至于西方阵营的主菜是什么？唉，管它呢——其实是根本不认识。
“朱先生，不好意思。”邵慕寒满怀歉意地说道，“因为时间仓促，只能这样了，请多多包涵。”
邵慕寒拿起筷子插入那闪烁着酱红色油光的熊掌，里面的骨头已经被拆掉了，炖得烂熟的熊掌被轻轻扒开，一股蒸腾氤氲的热气缓缓升腾弥漫，整个餐厅顿时奇香扑鼻。
邵慕寒将一大块熊掌肉夹进了一只黄色釉彩小碗里，放在朱利安面前，“朱先生请尝一尝。”
朱利安调整好呼吸，用筷子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微微一抿……
瞬间，朱利安嘴里每一个味蕾炸开了一般，每一个味蕾都在向他的大脑传送着同一个信息——世上竟有如此美味！
什么人类存亡、什么前所未有的重任，与之相比，全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好吃吗？”耳中似乎传来了邵慕寒的声音，“这是用猪皮、蹄筋、牛腩和豆腐等十多种原料精心烹制而成的……”
这句话好似一盆冷水浇在朱利安已经变得一片空白的脑袋上面，只觉得心都凉了半截。
站在对面的张长生正色说道：“朱先生，您应该知道，食用熊掌是违法行为。虽然您身份特殊，但是也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
“不过……”旁边的邵慕寒继续说道，“主理这道大菜的是我国一位国宝级烹饪大师，他老人家和其他十一位顶级名厨以及五位美食大师一致担保，这味道绝对在真正的熊掌之上。”
朱利安一时为之气结，心想他们就是做得也吃得——要不然凭什么做这种担保——轮到我就要遵守法律了。正如鲁迅先生说的那样，这熊掌还成了小尼姑的脑袋，和尚摸得我摸不得了。
他又尝了一口碗里的“熊掌”，没错，味道还是那个味道，可褪去了那响亮的名头之后，似乎就差了许多。但他还是从中品出了其中另外一层味道。
“好吧，我明白了。”朱利安将碗放下，“你们放心，我不会让你们为难的。不过……”他指了指桌上，“这些东西应该是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见朱利安如此善解人意，邵慕寒也松了口气，“包括那十二位特级烹饪大师也全都是真的，他们这会儿还在厨房里随时待命呢。他们希望通过我向您转达衷心的问候，并表示能够用自己的看家本领为您壮行，是他们毕生最大的荣耀。”
一个女服务员推着一辆小餐车走了进来，餐车上下三层摆放着各种酒类，有些酒瓶看上去古色古香，明显是颇有些年头。
“朱先生想喝点什么酒呢？”邵慕寒接过餐车，推到朱利安身边，为他一一介绍，“轩尼诗李察、路易十三、奥松、玛歌、ChateauLatour……呵呵，82年的拉菲……不过，从饮用的角度来说，我还是推荐这瓶96年的拉菲。当然了，要是您喜欢的话，可以两瓶一起开，正好对比一下——哦，一瓶90年的罗曼尼康帝！”
“朱先生可能喝不惯洋酒，还是看看白酒吧。”方博士鼓着腮帮子说道，他也凑了过去，看那些国产酒，“五粮液50年、国窖温莎、水井坊典藏、国宴汾酒……啊哈，1971年的葵花茅台！要不，朱先生，就它吧，呵呵。“
朱利安正在专心对付一块烧烤牛肉，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方宏建乐呵呵地剥开酒瓶外包的棉纸，打开瓶盖后，将琥珀色的酒液倒进了朱利安面前的玻璃杯里——不多不少，正好二两。
朱利安的酒量在国人当中算是中等偏上，放眼世界的话也应该属于平均水平。三两白酒对他来说，恰好是能令他大脑兴奋而不会令他大脑迟钝的分量。
考虑到他们喝的是陈年老酒，二两也足以当得三两普通白酒了。
朱利安并不嗜酒，但是闻道那醇厚绵长的酒香，仍是有种流口水的冲动。
转眼见邵慕寒兀自在眼巴巴地看着那瓶洋酒，便说道：“邵姐，那瓶罗什么帝你要是喜欢的话，也开了吧。”他不假思索地说出了此生最为豪迈的一句话，“算我的。”
“哎！”邵慕寒喜滋滋地应了一声。朱利安注意到她拿酒、开酒、倒酒，动作连贯，她分明还戴着那只乳白色耳机，可是其间没有丝毫犹豫和停顿，显然对于她这种明目张胆的假公济私行为，幕后人员没有做出任何干预，而她本人也没有丝毫负担——由此可见，在不违反法律的前提下，朱利安说的话是多么的好使。
邵慕寒将杯中玫瑰色的红酒凑到唇边，微微抿了一点，顿时也露出了刚才朱利安吃“熊掌”时的神情。看到她那副沉迷陶醉的样子，朱利安心里也痒痒的，“有那么好喝吗？让我尝尝。”
况且，既然他都喝过了，那么上级相关部门更加不会为了这瓶洋酒而找邵慕寒的麻烦了。
邵慕寒对此自然毫无异议，急忙给朱利安倒了半杯。
朱利安喝了一口，然后……全部吐了出来，“什么味道啊？跟馊水似的。”
“什么味道？钱的味道呗。”方博士探过头来，看了看朱利安吐在盘子里和碎骨残渣混在一起的那口洋酒，“这一口可就是好几万呐。”
“朱先生，我建议您有时间的话还是要学习一下品尝红酒。”对面的张长生也混到了一杯极品茅台，转眼工夫被他喝了一大半，“从今以后，世界上各色美酒都会源源而来，不多尝尝可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