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早饭,高凡和苏书玉又在高母的房间里说了会话。
当在高母的催促下,两人出来的时候,走到院门口,看到韩姨正在墙角那儿打着电话,这本来不是奇怪的事儿,奇怪的是,她看到他们出来,立刻把电话挂了,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般。
而且,她转眼看着他们的眼神里,有点慌张和狐疑的神色。
高凡觉得她看人的目光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因此皱了下眉头。
那韩姨注意到了他的表情,解释说,“我这乡下人,没见过世面,一看到有人出来了,电话也不记得打了,哎,你们可别笑话我老土啊。”
苏书玉说,“没事韩姨,你打你的电话,可能是我们刚出来,你没留意后面有人,所以猛一看到我们,吓了一跳。”
韩姨说,“就是就是。”
高凡回头看了看院子里正在扫地的韩姨的丈夫,木讷着脸,不管看到谁都不知道说一句话,再看看韩姨这张小家子气的脸,想到他母亲常年和他们两人在一起,他非常不舒服。
他返回了他母亲的房间,对她说了自己的顾虑,“你和这样两个人在一起呆着,真不烦?要不要换个人?”
高母笑着说,“你是觉得他们不太舒服是吧,我一开始也这样觉得的,后来相处久了,觉得他们还挺本分的,对我也知道嘘寒问暖的,人也勤快,所以,就让他们在这儿呆着吧。反正钱是你爸出的,好像是包了一辈子的,所以也不好再换人了。”
高凡疑惑地问,“我爸派来的?”
高母说,“是啊,他们自己说是的。”
高凡心里更加疑惑了,问高母,“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高母说,“来了有二十来天吧。”
高凡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见他眉头紧锁,高母问,“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高凡由于担心他母亲身体本来就不好,一直隐瞒了他父亲去世的事情,现在虽然心里疑惑,也不好对她明说,打算起身去问问韩姨。
他找到了韩姨后,问,“韩姨,你们是我爸派来的?”
韩姨说,“是啊,你爸按说早就让我们过来了,但我们一直在忙,所以就来得晚了一段时间,没想到我们还没来的时候,他人就走了,哎,也是可怜。”
她的话音刚落,高凡突然听到了自己身后有个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他转身一看,是苏书玉推着他母亲,正在他后面五米处的地方。地上,掉了一把扇子,想来是他母亲出去怕热,所以随身携带的。
原来,高母见高凡和苏书玉两人来看她,想让苏书玉推着自己出去走走,晒晒太阳,没想到刚推到院子里,就听到高凡和韩姨的谈话。
高母对高凡说,“她说的可是真的?你爸他,他,真的不在了?”
高凡说,“妈,我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
高凡没说完,高母已经晕厥了过去。由于她常年没法运动,体质偏弱,因此经受不住这种噩耗。
高凡见他母亲晕厥了过去,大声叫着,“妈,妈!”
高母在高凡的声声呼唤下,终于清醒了过来,她声音压悲凉地对苏书玉说,“推我回屋吧。”
苏书玉于是推着她回屋了。
这天本来是高母的生日,却成了让最让她难受的一天。她并没有哭泣,她一整天都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一个地方。高凡和苏书玉的存在,她仿佛没觉察到似的。
苏书玉看着高母近乎绝望的神情,她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那本日记本上的那句话,在心里疑惑着,那句话里的“她”,到底指谁。如果是指高母,以高母对他如此情深意切,她真的会欺骗他吗?
如果是指高夫人,那也不太说得过去,毕竟,高夫人得到了一切,他的人,和他的钱。
当然,她的疑惑只在她心里闪了一下,她现在更多的是担忧,她希望高母能快点从悲伤中走出来。
高凡本来打算中午时去街上为她买礼物的,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
在这天吃中午饭的时候,高母没动筷子,到了晚上,她仍然不吃饭,甚至连床也不愿意下。
高凡见他母亲一连两顿饭都吃不下去,对她说,“妈,他不值得你这样,他是一个抛弃了你的人。”
高母吃惊地抬起头来,看着高凡,说,“你不能这样说你爸!他是个好人。”
高凡说,“我知道他是个好人,他对谁都好,可对你,他是有错的!他移情别恋了别的女人,让你这辈子过得这么凄惨。”
高母说,“我们之间,不像你想像得那样。”
高凡说,“那你告诉我,他当时是怎么抛弃你,才和那个女人好上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他抛弃了你,我比他们两个的子女都大!可我,却是个私生子,他们不是!他就是一个始乱终弃的人!你犯不着为他难过。”虽然对于父亲的去世,高凡自己也挺难过的,可他认为,他母亲对他父亲应该有的感觉是恨,现在见她如此悲伤,他觉得异常讽刺。
高母说,“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你要是吃完了,就和书玉一块睡觉去吧,我想静静。”
高凡悲哀得想,看来,他母亲还是不打算对他说出他们三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固执地守口如瓶?
他从小到大,不止一次地问过她,每次都被她转移了问题,现在,在他父亲已经去世了,他以为她总可以把这件事情说明白了,可她还是对此讳莫如深。
但他知道,他母亲打定了主意要隐瞒的事情,他是问不出什么来的,因此,他听从了他母亲的命令,带了苏书玉离开了她身边。
两人一起进了高凡的那间房间,苏书玉躺在了床上,高凡躺在了地铺上,苏书玉看了看高凡,他自从躺下后,就一直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看来他是没什么心思和她说会话的,她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于是躺在床上一声不响。
第二天一早,高母愿意吃饭了,她觉得高凡和苏书玉两人大老远的前来看她,她就算有什么悲伤,也得等他们走了以后再说。
她虽然心底里还是悲伤难忍,但表面上却不大看得出来了。
在他们接下来住的这两天里,她都是这种态度。
第四天,是高凡和苏书玉要离开的时候了,高凡虽然担心他母亲,但他也必须去工作,他想带高母去那边,不住在高家,就在H城其它地方租个房子,没想到他把这个建议提出来,高母立刻拒绝了。
高凡不再坚持,他知道,他母亲是个极有主见的人,一旦她决定的事情,他是无法让她改变主意的。
高母让韩姨推着她,送了高凡和苏书玉去了火车站。
在他们往火车上走去的时候,高凡回转身,看了一眼他母亲,在她脸上,他看出了对他的留恋,和强忍的悲伤。
他转过了头,继续往火车站的方向走去,没再回转身。
归途,和来时一样,漫长而沉默。
(今天三更,也就是十一点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