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归尘瞧着老爹居然跟新交的常木夕是相识,不禁呆了,一直以为常木夕是个纵情山水的游侠,怎么一下子也成了个商人的了。
常木夕故作吃惊,道:“叶老板,咱们可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竟然在此又见面了,上次一别至今,叶老板别来无恙。”说着躬身行礼。
叶思农满脸笑意,忙回礼:“不敢不敢,常老板来到敝府上,叶某三生有幸。”
两人的相识是在三年前,叶思农在金陵做生意新号刚开张不久因为不懂当地的规矩,不小心招惹了金陵的地头蛇张天霸,一夜之间将其店铺砸了,打伤了两个店里的伙计,以示警告,虽货物没少却总是与张老大结下了梁子,不知该如何收场之际,常木夕萍水相逢竟然不计回报的跟张老大交涉一番之后,张老大非但再也没找过叶思农的麻烦,还亲自登门道歉,赔付了伙计的医药费和物品折损的费用,叶思农一头雾水不知为何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儿,可张老大闭口不言其中原委,叶思农仅知是这位常木夕常老板给的面子,后到常府多次拜访这位常老板又总不在家,最后总算在常家的铺子里匆匆见了一面,这位常老板似乎天天都忙的脚不沾地,也就没能说上几句话,谢礼推诿之后才勉为其难的收下,便告辞了。之后几年,各自忙着打点各家的生意,没再见过面了。不知究竟是巧合抑或另有别情,在叶府又见到了这位大恩人,平常不苟言笑的叶老板也言笑晏晏,恭敬非常。
常木易依旧淡然地道:“我来到此间,认识了叶贤弟,不想原来是您的爱子。”
叶思农兀自不住点头道:“哪里,犬子能交到常老板这个朋友,也是幸甚。眼下老夫正有要事要办,就先告辞了,常老板不必客气。”
“好,叶老板咱们改日再约。”
“一定。”
直等着叶思农走出了大门,叶归尘赶忙问:“这是怎么回事,你跟我爹原本就是认识的,为什么你都不说。”
“这个嘛,实在是有原因的。至于是什么,现下还不便相告。”
“常木夕我当你是朋友,你当我是什么?生意场上的砝码吗?”叶归尘猛的一拍桌子,愤然道。
“那……这便告辞了。”常木夕说完就大踏步走了出去。
中间的变故来的太突然,叶归尘顿时愕然一片,呆立在原地良久良久。多日以来早把这位萍水相逢的朋友看做了自己的知己,虽然不了解对方的底细,但却有说不出的投缘,似是早已相识已久,正自庆幸能得一好友,今天的一幕,却令他如坠冰窟,莫不是自己被爱玩弄手段的商人利用了,还不知的么。他不说,那定是被拆穿了而自知理亏了吧!呵呵呵……叶归尘啊叶归尘,你可真是个第一号傻子。
快走的脚步终于放慢了下来,常木夕双眉紧锁,往日里的笑容早已不见,哎,千古知音最难觅,曾经的高山流水,如今的相逢对面而不相识,细细想来又是一阵抽痛。柳梦醉啊柳梦醉,你可真是……后面的话就再不能够想下去了。
许久之前的之前,那个手里惯拿着酒壶的柳梦醉,仰头卧于天界花园里的一株垂柳上,仰头就着一口酒,看着风摆杨柳,柳絮纷飞,笑着将一条腿荡啊荡的,眉间眼底说不出的快活洒脱。
“哎,常兄几日前我又去人间走了一遭,看那碌碌众生或为名或为利的活着,还有的为了那些个身外之物朋友间互相算计,家人间互不信任,争权夺利的拼的你死我活,你说说,弹指一挥间的事儿,一辈子啊……”
“不然,人世间也有许多美好的爱情,友情,他们并不为名利所动,活的也是一样的轰轰烈烈悠游自在。他们呀,可不羡慕咱们做神仙的呢。”
“哦?这人间的事或许我还真是不太了解,将来若有机会,定要下凡间多待几日。不知常华真人可愿与在下一起去受享受享哇?”
“呵呵,你啊!”
……
常木夕脚步踱得更慢了,没曾想风云际变,人非物也非了。长叹一声,加快了脚步。
“城南那家衣料铺的老板姓然,似乎是叫然乌还是什么的,平常显少出来走动,就连铺子里的伙计也没几个见过老板的,所以,对于这位,能够知道的事就有限了。”程掌柜说完,看了看叶思农的反应。
叶思农捋着斑白的胡须,愁眉紧锁,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办法。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然老板背景甚为隐秘,多方打探都无从所知,他做的事情究竟是意欲何为,青云镇里几位叱咤风云几十年的老生意人都琢磨不清了,同样的雾里看花终隔一层。“程叔,你也别太为这事费神了,咱们当务之急还是照料好自家的生意,不管怎么说,至诚至信的做生意总不会错吧!”
程掌柜只能点点头,略略打起精神出去铺子上招呼生意了。
这一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叶归尘闲来无事,正好宣纸笔墨也该添置了,便上街去逛逛。等到选好的要买的东西,准备付钱的当口一摸钱袋子不见了,想是刚刚在顾着看东西的时候,没留神给人偷了去了,没法子只好施施然的放下东西走人吧,正要跟老板说不要了,比他快了一步的,身边的一个人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柜上,道:“叶少爷的,余下的不必找了。”
小老板看的眉花眼笑直道谢。
看那人,肤色黝黑,浓眉斜飞,五官端方,神色间透着英武之气。身形高大,穿一身墨色绸缎锦袍,金色滚边,环佩系于腰间,无不阔绰。
叶归尘怎么说自小也是跟大商大户常常打交道的,并不十分惊奇,只是此人自己并不相识,突然替自己付钱,很是蹊跷。问道:“多谢兄台,敢问兄台家住何处,在下一会儿便差人送还了去。”
那人微微一笑,摆手道:“区区几两银子何足挂齿,久闻叶少爷大名,权当在下个朋友,如何?”
“既然如此诚意,在下便谢谢了。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然乌,是初来贵宝地做生意的铜臭商人。”
叶归尘听了,心里纳罕怎么近来生意人都来了,常木夕是商人,这位也是,莫非青云镇有宝藏我还未知不成,还是这里风水太好做了生意便财源滚滚了。想到此下意识的竟噗嗤一笑。他本就是个喜好结交朋友的洒脱之人,看眼前这人也没什么恶意,就此便交了这么个朋友。可究竟是福是祸,谁知道呢?
然乌便是青云镇里城南新开的衣料铺子的老板,镇子的生意场中传的沸沸扬扬的人物,却没有多少人真的见过他。想着想着,然乌漏出狡黠的笑,拿起茶盖拨弄了两下茶盏里的茶叶,上好的龙井,叶片舒展开的新绿,是西湖今年头一茬摘下来的,清香扑鼻。他静默的坐在自家的湖心亭中,品着香茗,而心里另有一番计较,他等着,等着一个时机了却多少年来一个心结。茶喝尽了,茶盏被他捏在手中,紧紧地,化成了一地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