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之后王蕾消失了，两个月。
关于王蕾的谣言四起。
大家迷惑的时候，我收到了王蕾的信。
邮戳是烟台市的。
“亲爱的边城：
很久不见了，你的足球又进步了吧。
抱歉没跟大家说声就走了，我是到烟台姨妈这里来了。我喜欢唱歌，叔叔伯伯家的卡拉OK都没我不行的，我是超级小麦霸。哈哈，跟你开个玩笑。
小时候，我们上小学，大家只知道我练武术。妈妈说，那也是为了练形体，我从小就唱歌好，所以将来，我想当一名歌唱家，将来成为一名大明星。
你的足球踢得也很好啊，我们都说你踢球真是太棒了，使劲往门里踢的时候，那球就像炮弹一样。我都在一边为你鼓掌，你看见过我吗？
祝你的足球越踢越好，将来成为超级足球明星。
对了，你收到信以后，我大概再两周就回去了，还要回去参加中考的。
这次走得很急，姨妈说烟台一个培训班培训声乐不错，过年时候，姨妈和我妈商量了下，我爸爸和老班打了声招呼就赶过来了。
你也跟大家说说，过几天我就会回去的。
回去和大家一起备战中考。
回去再看你踢球。
此致
一捧花，嘿嘿
你的好同学
王蕾
1997年3月16日”
结尾还画了一个小足球。
信该怎么处理呢？
望泉不在教室。
我跑到外面，把信给望泉看。
望泉一看三抬头。
“没想到平时冷冷不说话的王蕾写起信来热情似火。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王蕾出去学音乐了，俩人在地底下捣鼓，瞒着我们呢？”
“靠，人家那么漂亮，我去当什么尾巴梢，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我说。
“你看这信，这么暧昧，还亲爱的呢？肉麻死了，怎么不给我写啊，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望泉说完哈哈大笑。
“谁不知道我和你铁打的哥们，写给我和写给你不一样，真是的”我说。
“那王蕾怎么不说我踢球好”望泉狡猾的眼睛盯着我。
“靠，你四条腿踢去啊你，给你的子寒讲题去吧”。
我们哈哈大笑。
不久，王蕾的行踪大家都知道了。
果然，过了两周，王蕾归来。
早自习要结束了，来得晚，大家看得分外清楚。
头顶一顶花边帽，不变的针织时尚小外套，下配牛仔裤，一双白运动鞋。影子在初升太阳映衬下，诗一样斜映在教室的门框上。
一米六多的个子。
顿时一片哈喇子。
“真的很漂亮啊”楚云不禁说出口。
下早自习，王蕾走到我和望泉边，看看我们两个，“收到我信了吧，谢谢帮我解释”说完就走。
楚云正在吃饭，听到信这个字，回头埋怨王蕾：“王蕾，你消失了也不跟我们打声招呼，给谁写信了”
“给我们的班长啊，说说情况，大家都不知道我出去做什么了”王蕾撒谎都不打草稿的。
“哦哦，快去吃饭吧，美女，瘦了就不漂亮了”楚云找话。
王蕾应了声，出了教室。
突然，楚云把下巴搁我竖立的书上，看着我，调皮的像木偶一样不停眨巴眼睛。
我看看楚云，笑笑，再看看一边，不知往哪里看，再看看楚云，还在看着我眨眼睛。
“边城，你看啥呢？往哪里看哪？”
然后，伸出纤手，手心朝上，平举着，放到我面前。
“我要求把你眼睫毛给我，跟蒲扇似的，还往上弯，男生长这么长没啥用”说完，站起身，毫不客气地要拽我的眼睫毛，哈哈笑着。
我起身跑，望泉拿起小拐，“摘下来，摘下来，给楚云，给楚云”，添乱。
我嘿嘿着，跑出教室。
楚云双手卡着小腰，站在桌边，冲我笑。
教室里笑成一片，“我们都要，我们都要”女生跟着起哄。
下午，初中四年级已是正常的自习课，有时候，任课教室间断性地到教室辅导我们学习。王蕾又消失了。
晚自习，同学知道王蕾到西操场南找了间学校的音乐教室，自己练习声乐，咿咿啊啊一个下午。
大家都说一班跑出了头大叫驴，只会咿咿啊啊。
第二天，王蕾遇见我，突然停下。
“边城，下午听我唱歌可以么？”
“我~呃”我脸红了。
“怎么，怕人说么？怕你就叫上班头啊”王蕾有些着急。
“哦，我去”
“一言为定”说着，跟鸟一样蹦走了。
第四节课，我向望泉请假。带上他，少不了添油加醋。
远远的就能听见王蕾“咿咿啊啊”地练音。
虽然只练音，但门口挤满了人，都是初一到初三的学生。
我挤出条缝，露出脑袋，王蕾看见了。
“边城，快进来”算是挤了进去。
学校的一位音乐老师坐在那儿了，是王蕾的指导教师。
王蕾的爸爸是镇上的干部，家庭条件很好，我上小学的时候，王蕾的爸爸在外乡镇，王蕾在奶奶家。
如今王蕾的爸爸回到了本乡镇，家就搬到了镇区，做事喜欢依着王蕾的性子，跟学校打了招呼，专门找了一名音乐很好的老师辅导王蕾。
我站在一边。
王蕾又试了几遍音，然后唱歌。
《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王蕾的嗓音天生一种清寒，加上外出培训的这两个月，又有一种浑厚，一首冰冷的词，从王蕾嘴里唱出来，更加冰冷，带着感情。
这是一个离别季，离别的日子，烦躁的心会生出很多故事，特别是春风抚面、绿叶婆娑的五月天，《送别》是迟早的事。
我听着，眼睛慢慢就湿润了。
所有观看的都静了，然后使劲鼓掌。
这不仅仅是一头叫驴那么简单的。
王蕾把手背到背后，先看老师，又歪歪头看看我。
老师微笑着：
“唱的很有感情，很投入，你的普通话也很标准，动作也到位，这些都是一名音乐生应该具备的”
“但也不要骄傲，你初一到初三不练音乐，现在突然练，就显得功底不足，气息明显是不够的，在音乐底蕴上还听得出欠缺”。
老师说得很专业，后来证明老师的话是对的。学习音乐，只是王蕾的心血来潮。
……
我开溜。
第四节课刚下，我到教室，楚云从教室外踱着小碎步跑进来，边跑边反着小手摆手：“边城，边城，海子找你，快去，快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