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长大些,青鱼就教我射箭。夜里时常会有小批山贼袭扰村子,他们是威胁村子安全的人,他们的人生在遇见青鱼的时候就结束了。
‘你有看清楚我的箭法吗?’每次打跑山贼时,她就这样问我。
‘嗯。’
‘你要快点学会。’
‘走吧。’
‘等……’她走得太快,‘别……丢下我,青鱼!’
青鱼停了下来,摊开手掌。
原来,我一直都是有朋友的。她温暖的大手牵着我,一起回到遭人厌弃的小屋。
‘听说青鱼晚上会跑到村外去……’‘杀死逃跑的村里人吗?’谣言越来越多,我们越发被人厌恶忌惮,成为众矢之的。
青鱼教我箭术,青鱼很严格,青鱼的身体日渐衰落了。
那一天夜里,青鱼赶走了最后一批山贼,但她没有停下射箭,一支一支,把它们射向遥远黑暗的远方。
‘青鱼,你没事吧?’
青鱼没有理我,直到箭筒里什么也没有了。
‘嗵’她半跪在地上,呆呆得看着膝头。
‘他们已经逃走了……青鱼……’
‘哈——哈——’她纵声仰天大笑,凄厉的声音在荒凉的群山中传开,‘太好了!我终于没有力量了!我终于能死了!我终于解脱了!’
她的脸狰狞得看不出人形,青色的鱼鳞发出骇人的寒光。
‘青……鱼?’我害怕了。
‘对……不起……’笑声戛然而止。我看她时,她已泪流满面。
‘对不起,我……抛下……你一个人,对不起……了……’话音结束,青鱼倒地,眼睛慢慢合上了。”
歌尔没有想到自己如同百年前的聊斋先生一般,听秋坟之鬼话一段凄凉。陈三依然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微笑中藏着泫然欲泣的表情。歌尔想安慰却无从安慰,眼中只好泛着一层莹光。
“为什么非要这样做呢?你们并不欠他们什么啊!”歌尔想如果是自己肯定不会傻傻地被欺负,大不了一走了之,何必守在哪里吃苦?
“这是青鱼和我的使命。”陈三朝院子瞧瞧,言语道,“该做饭了。你也来吧。”
歌尔跟陈三出屋,谨慎地打量着四周,黑白分明简朴的四合院,豆棚瓜架下种几株花草,一副普普通通寻常人家的样子。天空昏黄,一切都泛着老照片的黄,沾染了往事的惆怅。歌尔约莫现在是黄昏。
“下午也就是这个样子。天还会再暗点,但不会全黑。这里没有黑夜。”
被陈三猜中了想法,歌尔面露惊讶随后就释怀了。“这女人绝对是鬼!”歌尔不再怀疑。
“拿着。”陈三递过半捆青菜。歌尔下意识伸手去接,却握了个空。陈三见状自己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摘起来。
“人若看清了自己的使命和处境,就只能承担它。”陈三继续刚才的话题,“保护村子就是青鱼和我的使命。起初,我不愿叫青鱼,企图与使命对抗,然而没有人可以拒绝使命,因为使命与生命同在。”
歌尔似乎懂了似乎又不懂:“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青鱼最后死去是因为她放弃了自己的使命?”
“表面上看是这样,但我想……我们不是为了想要去死才肩负使命的,也许是为了…为了…试图得到别人的眷顾,想要融入大家,做一个平凡的人,才努力不辱使命的……”她说得踌躇,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陈三停顿片刻,目光突然变得坚毅:“但绝不是为了死!死亡只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