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五过后,年关转眼就到了,年味是一天比一天浓,揽月茶庄也不例外。这天,茶庄里的总管王铁刚从新街口分店回来,就见茶庄里的仆从和伙计正抬水洒扫,一片忙碌景象。
王铁年过五十,身体发福,加上冬天里穿的厚实,上了几节台阶就气喘吁吁,刚好一个小伙计正在擦着茶庄门口是石桌石凳,听到“呼呼”的喘气儿声,抬头一看是王总管,赶紧一路小跑过来搀扶。王铁一手搭着小伙计的胳膊,一手按着腿,好容易上了台阶,便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大口喘着粗气,小伙计赶忙递上干净的毛巾给王铁擦汗,等气息均匀,王铁将毛巾递给小伙计问道:“今天还开门营业吗?掌柜的在家吗?”
小伙计殷勤答道:“叶掌柜和德叔还有两个少爷都去火车站接大少爷了,不在家,晚上也会晚回来,说是要给大少爷接风洗尘呢。估计今天茶庄是不能营业了。”
“哦。”王铁一拍脑门,“你看我忙的,竟把这事给忘了,行,这茶庄里收拾的怎么样了。”
“都差不多了。”小伙计点头赔笑。
“这都半下午了,厨房也都准备妥当了吧,可别耽误了晚上的酬谢宴。”王铁说完向茶庄的大门走去,有几个女仆在擦洗着大门,见到王铁都停下手里的动作低头问好,王铁一边点头一边往里去了。
“哎,哎。”小伙计连连答应,趁着王铁进门的功夫,便溜到了厨房。
厨房外,小伙计正向厨房里内探头探脑,一个人从背后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伙计吓的一哆嗦,待看清来人,小伙计“哎呦”一声叫了起来,“老崔,你快吓死我了。”
“呵呵呵,看你这怂样,贼眉鼠眼的在干嘛呢。”老崔笑呵呵地问。
“老崔,老崔,问你个事。”小伙计拉着老崔走到厨房前面的竹林下,神秘兮兮地问道:“今年的酬谢宴谁要倒霉呀,你知道吗?”
“这个我可不知道,”老崔摇头,“咱都是听掌柜的吩咐。”
“今年掌柜的不在,不是去给大少爷接风了吗,听说晚上的酬谢宴是王总管主持呢,王总管平时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没少给大家伙儿小鞋穿,这掌柜的不在,他还不得大耍威风呀。”小伙计忿忿地说。
“小孙,你小子鬼精鬼精的,净想些没用的,王总管再威风,还不得听掌柜的,掌柜的开口要他辞谁他才能动谁,你以为他想辞退谁就是谁呀,今年掌柜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没少去鸡鸣寺烧香拜佛呢,再说,今年生意不错,前几天我还听见掌柜的和德叔说这事呢,隐约听德叔说什么年景好就都留着吧之类的话。”
“真的。”听老崔这么说,小孙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抚着胸脯说道,“哎呦呦,这下我就放心了。”
叶仲坤领着世勋、世云还有德叔和阿宽在火车站等着世毅,世毅从美国回来,途径日本,由上海再到南京,一来看望多年未见的二叔,二来当前局势实在不乐观,与二叔商量商埠搬迁的事情。这些世毅在电报里提了一两句,并请二叔斟酌。
叶仲坤仔细地看着世毅电报上的每一个字,德叔和世勋默默对视了一眼,一齐看向叶仲坤,“这电报应该是世毅离开日本后拍的,如今日本人在东北活动频繁,现下又要图谋南洋,其志在不小啊,你们看看。”
德叔接过电报看了之后递给世勋,世勋看着电报就开始皱眉,“二叔,这样一来,我们在南洋的生意估计会损失不小。”叶仲坤叹了口气说道:“日本国土狭小,资源贫乏,你看他们在东北到处修铁路、开煤矿就知道,南洋物产富庶,只怕也难逃日本人的毒手,日本人的野心不小啊。”
“二叔,就算日本人真的到了南洋,他们也需要物资呀,我们家在南洋虽不是数一数二的大商家,但物资占有量也不少,如果打仗,最重要的就是物资,这里面并非没有商机。”世勋思索着说道。
“哦。”叶仲坤和德叔对视了一眼,目光中透露出赞许,“你说得对,战时最能一本万利的就是物资,因为这个不仅百姓需要,军队更需要,打仗打的就是物资和银钱,但是……。”
“但是,”世勋接着说道,“看日本人在东北的所作所为,与强盗行径无异,我们家肯定不会与日本人苟且,但也不用悉数撤离,可保留一些布匹、茶叶之类战时不是头等需要的物资,以图来日。商队的商船哪怕扔到海里,也不能留给日本人,日本人现在在南洋就诸多横行,只怕等军队过来后更是不堪呢。”
“恩,”叶仲坤满意的看着世勋,“我们叶家对于不义之财一向是不屑一顾,但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叶家几代人的基业就此拱手,哪些要撤,哪些要留,等你大哥回来,我们好好商议。另外,你三叔、四叔他们估计也得到了消息,你爹想必也在筹谋此事,哎,这可是关系我们叶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呀,国家贫弱,逢此乱世,只能在夹缝里求存了。”叶仲坤不禁感慨。
世勋沉默不语,德叔看着二人这个情景,忙说道:“天也不早了,二老爷身体才好,也该休息了,世勋,明天要去接大少爷,还是早点休息吧。”
世勋点头,“二叔,你早点休息吧,我扶你上楼吧。”
世勋扶着叶仲坤上楼休息,德叔查看了茶庄后,又嘱咐了上夜的伙计,也就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