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世勋被一阵剧烈的摇晃晃醒,“少爷,少爷,快醒醒,小鬼子的飞机又来了……”阿宽连抱带拖的把世勋弄到屋外。“轰隆”一声,秦淮河南岸冒起了滚滚浓烟,世勋方才睡觉的书房被震得门窗只晃,有几片瓦被阵震落,碎在世勋和阿宽脚下。他们慌忙跑向内堂,却见世云扶着叶二太太出来,叶二太太的头上鲜血直流,“五哥,五哥,”世云哭着喊道,“我妈的头被砖砸破了。”
世勋睁着红红的眼睛安慰着世云,一边吩咐阿宽去找止血药和绷带,“世云,不要哭了,先扶二婶儿坐下,我找点清水给二婶洗洗伤口。”
世云啜泣着扶着妈妈在旁边的小石板上坐下,自己则跪在地上用衣袖擦着妈妈头上已经干结了的血。世勋没有找到清水,只找到了一壶喝剩下的绿茶,他顾不了许多,从内襟上撕下一块布,蘸着茶水给叶二太太清洗伤口。叶二太太头晕眼发黑,靠着世云才勉强支撑,“世云,你起来。”
世勋拉起世云,让叶二太太靠着自己,他对世云伸出已经沾满了鲜血的内襟布,“到点水。”
“五哥,我妈没事吧。”世云抹着眼泪说道。
“二婶儿没事,就是破了点皮,清洗了包扎一下就好了,阿宽,阿宽……”
阿宽忙不迭地跑过来,拿着一个白色的纱布包,他一把扯开布包,拿出一包云南白药粉,打开了递给世勋。
“你来上药。”世勋丢开内襟布,抱着叶二太太,扒着她的头发让伤口露出来。阿宽仔细地把白药一点点撒到伤口上,正要包扎伤口的时候,一声尖锐的嘶鸣声从空中传来,一颗炮弹“轰的”一声在白鹭公馆西侧的外墙边爆炸,飞溅的弹片、碎石砖块纷纷落在周边,世勋一把抱住叶二太太和世云,阿宽一头扑在了世勋身上。等飞石落定,尘土散去,世勋抖了抖头上身上的土,飞快地给已经晕过去的叶二太太包好伤口,世云被炸弹给震得呆住了,傻傻地坐在地上,阿宽指着世云对着世勋喊叫着,世勋只觉得耳中阵阵轰鸣,根本没听到他在喊什么,他把世云推给阿宽,转身背起叶二太太就往外跑,阿宽也抱住了世云往外冲,他们飞快地跑向最近的临时防控洞避难。
防空洞里已经挤满了人,世勋把叶二太太放在地上让她靠着自己,阿宽也抱着世云坐在地上,世勋看着阿宽灰头土脸地喘着粗气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阿宽看着世勋也跟着大笑起来。
傍晚时分,防空警报解除的鸣声传来,人们陆陆续续走出了防空洞,街上到处都是碎砖断瓦和树木的残枝断叶,还有来不及跑到防空洞躲避而被炸死的人们的尸体。又一次躲过空袭的人们呼喊着亲人名字,找到的就相拥而泣,找不到的则一边大哭一边在自家已成为瓦砾堆的房子上挖着、喊着。
天气早已转凉,世勋脱下外套给叶二太太披上,他扶着叶二太太一瘸一拐地往白鹭公馆走去,阿宽拉着已经清醒的世云跟在后面。到了公馆门口,只见一个伙计拿着扫帚正在扫灰,伙计见到世勋,忙丢了扫帚跑过来,拉着世勋哭喊着,“少爷,少爷,我见西院已经被炸了毁了,还以为你们……”
“没事了,没事了,小孙,我们都没事了,家里的其他人怎么样了。”世勋抬手用衣袖给小孙擦了擦脸上的灰和泪。
“少爷,我不知道他们都怎么样了。”小孙呜呜地直哭。
“阿宽,跟小孙去看看,要是有人受伤,就抬到正厅来,并让所有人都到正厅集合。”他扶着叶二太太拉着世云就往正厅里去,正厅的房子还都好好的,他安顿了叶二太太躺下,吩咐着世云,“世云,去找找烧水壶,先给你妈烧点热水,我出去看看。”
“哎,五哥。”世云跑着出去了。
世勋在家里转了一圈儿,整个公馆的损坏情况并不严重,只有西院被炸的厉害些,其他的地方还都可以住人。世勋回到前厅的时候,家里的七八个伙计都聚齐了正等着他。
“少爷。”伙计们见世勋过来便齐声喊道。
世勋背着手,逐个看了看这七八个伙计,满意地点了点头,调侃道,“都跑的够快的,除了都变成了土包子之外,没有断胳膊少腿儿的,挺好。”世勋话音刚落,伙计们便哄然大笑,“少爷,你还不是灰头土脸的。”
世勋摸了一下脸,见满手的灰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世云满脸火灰,拿着烧火棒倚着门也跟着大笑起来。
世勋见大伙儿都无事,便安排了两个伙计去厨房烧饭,其他的人都打发到了街上去帮忙,“你们替我去看看,能帮着找找人的就帮忙找人,要是房子给炸毁了没地方住的就让他们到公馆来暂住,阿宽你去照顾太太。”各人都领了指示纷纷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