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尔的冬天快要结束了。
冬春交际，空气也变得滋润舒适，傍晚时分，太阳还没落山，学院就已被一片雾气笼罩。暖橘色的阳光穿过层层雾气散落在校园的各个角落，偶尔几个学生走过，惊的一片薄雾四散开来，不一会儿又重新聚合，只留下地砖上浅浅的脚印，安静而祥和。
身材娇小的女生抱着一摞比她矮不了多少的书走在雾气之中，日暮的光将她淡金色的长发染成一片橘红，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他的肤色是俄罗斯白人特有的颜色，白的像雪一样，纯净透明，隐隐可以看到肌肤下的血管，美的叫人惊艳。
“咦？”路明非打开房门的时候，只看到一摞书立在自己的面前，他困惑的挠了挠头，自言自语：“刚刚我明明听见敲门声的，难道是我听错了？”
“你没有听错。”冰冷的声音响起，不带丝毫情感，随后是重重的书落地的声音。
路明非牙关一阵颤抖，他想起来了，上午他去图书馆的时候零答应帮她借书，现在他大概是送书过来了……他想了想刚才自己说的话，突然有一种“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只大熊猫，我快要灭绝了”的感觉。
“哎呀原来是零……”他赶快换上笑脸，“这么快就把书送过来了，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我……”
他发现自己没法再说下去了，因为零从放下书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冷冷地看着他的眼睛，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路明非被看的有点心虚，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零还是看着他。
完了完了，路明非心想，刚才肯定是自己说错话把女王殿下惹到了，这次死定了，希望我的人生不要这么快完结啊……零啊我刚才真不是有意的，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饶了我吧……此时他的脑袋飞速的转动，希望能想出一个方法来化解眼前的危机。
零弯下腰，把书搬了起来。
“让一下。”她说道。
“啊？噢。”路明非几乎是跳开的。
零走进房间，把书放在书桌上，背对着路明非，说道：“这是所有你写论文可能用到的书，其中包括你的专业课龙类族谱学和太极拳，还有，楚子航委托我把他的魔动机械入门带给你，他说这或许对你有帮助。”
“嗯……好。”他看着零的背影，说道。
其实他一直不知道怎么跟零说话，说得太多大概会让她觉得很烦吧？说的太少气氛又太尴尬……可是这种属性的女生怎么会在自己受伤的时候要求他抱她？还选定了他的床作为休息的地点？他记得第一次见到零是在他刚入学时的3E考试中，零坐在他的右前方，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留给他一个背影，和现在差不多，同样娇小的背影，同样的淡金色长发，同样的……熟稔。
对没错，就是熟稔的感觉。零给他的感觉就是太熟悉了，他们应该已经认识了很多很多年，多到自己都记不清了，这么多年来他们已经说完了所有能说的话，不管是快乐的欢喜的还是悲伤地忧愁的，可是很奇怪，虽然感觉认识了这么多年，路明非却没有喜欢她的感觉。按常理来说，如果两个异性认识很久还没有在一起，那就只能说明……一个死不承认，一个假装矜持。
但他真的是没有喜欢零的感觉，包括在日本高天原夜店那次……零为了对抗风魔小太郎受了伤，服药过后全身都在发热并且出汗，在路明非床上躺了没多长时间就陷入昏迷，必须有人在身边陪护。
“陪护？怎么陪护？这种情况直接送医院啊！”路明非当时这么说道。
“不行，”恺撒否决，“现在全日本都在通缉我们，出去等于自投罗网。”
“那……就找人送她出去。”
“你不觉得那样做送她出去的那个人会有生命危险么？她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楚子航说道。
“那就把医生请到家里来。”
“不可能，”芬格尔跳出来，“我看过外面的情况了，现在新宿区到处都是警视厅的人，他们几乎封锁了这个区域，只是暂时还不知道我们在哪，请医生进来等于暴露我们的位置。”
“那刚才那个医生是怎么回事？”
“那是牛郎店里的医生，医术不怎么样，能做到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你应该感谢上天有好生之德没让他的手臂断在零的手上。”
“那你们说怎么办？”路明非无语了。
楚子航沉吟片刻，说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脱下她的衣服，把她身上的每一处的汗水全部擦干净，并且进行至少20小时以上的陪护。”楚子航回答道。
“什么？”路明非震惊了，“这么严重？那快找个女的来啊！”
“牛郎夜店哪有女性？除了那些来消遣的客人。”
“那……”路明非也犯难。
“不用犯难，这儿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会让零杀了陪护的人，也不会让零又生命危险。”芬格尔眉毛一挑，露出一脸淫相。
“有话说有屁放。”
“让我来啊！小师妹，师兄会好好疼爱你的……啊——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接上了一阵惨叫，楚子航和恺撒两人一个跺他的膝盖一个扭他的手臂，然后合力把他从房间里扔了出去，接着默契的对视，点头。
“干的漂亮。”
“你也是。”
路明非无力的看着两人人的动作，在心里为芬格尔的膝盖和手臂默哀了1秒，开口：“现在世界清净了……你们有什么办法没？”
“我同意芬格尔的看法，就从我们三人中间选一个就行。”恺撒说道。
“同意。”楚子航颔首。
“什么？”路明非再次震惊。
然后便是长久的无声，三人在凝固的空气中默默对视。
“我去看看周围的情况，以防他们再对我们发动进攻。”沉默了良久，恺撒首先打破僵局，拧开门把手走了出去。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楚子航走过来，把手按在路明非的肩上，语重心长的说道：“加油，我相信你。”随后就转身离去，到门口还不忘添一句：“其实零也不错。”
不错你妹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这个？你们俩这是摆明了合伙坑我啊！
他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零，她紧紧地皱着眉头，身体不安的动着，好像在与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斗争。
路明非轻轻走了过去，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
好烫！他下意识想要把手移开。然而他的手触上她额头的那一刻，零紧锁的眉头忽然松开了，表情也放松下来，但路明非没有注意到。他赶紧起身从浴室接了一盆热水，又拿出干净的毛巾，浸入热水中，拧干。他小心的脱下零的衣服，尽量不触碰她小腹和肩部还有膝盖的伤口。说实话零的身材真的很棒，她的身高跟刚刚开始发育的少女差不多，但是身体的比例却跟诺诺一样是发育成熟的女孩，腿修长笔直，脚腕盈盈一握，如果她再高一点……大概会是让世界级的超级名模。路明非能看到的可不止这么多，他在小心翼翼的为她擦拭身上的汗水时几乎看到了全部，可他竟然异常的平静，平静的……像是在擦一个完美漂亮的玩具。
“你在听么？”零转身看着他，问道。
“啊？噢噢我都听到了，”路明非把思绪从遥远的记忆中拉回，“那个……”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谢谢你啊，零。”
“不用谢，”零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膝盖，那里有一道明显的疤痕，“说实话我应该谢谢你，如果在日本你没有那么照顾我的话，我可能现在已经被截肢了吧？”
“嗯？”路明非有点疑惑，这事都过去快几个月了，怎么现在又提起来了？不过出于礼貌他摆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我们是一个行动小组的嘛，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我请你吃晚餐吧。”零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路明非。
“啊？”这次轮到他不好意思了，“不用不用。”
“嗯，就这样，晚上七点我在学院食堂等你。”她完全无视路明非的回答，女王般直接下达命令，然后离开了他的宿舍。
图书馆，深夜。
白天这里排起的长队早已不见，只留下一排一排的书架伫立在这里。银发老人依次从书架前走过，到达最尽头的墙壁。他在墙壁上按了几下，一台隐蔽式的小型POS机从壁内弹出，他从口袋里掏出黑卡，熟练地把卡插入卡槽中，正对着他的墙壁缓缓移动，在他面前呈现出一扇恰好够他通过的门，门后是一间摆满了书的屋子。他迈开步伐走入隐藏的房间，按动屋内的按钮，门再次缓缓闭合。
屋内的灯随着墙壁的闭合自动点亮，给这间昏暗的密室带来了些许光亮。屋子的西南角有一张不大不小的石桌，石桌上似乎摆放着什么东西，石桌前正坐着穿着正式的老头，看起来和先前进来的老人年龄差距不大。他看到进来的人，连忙向他招手：“嘿嘿！这里这里！”语气很是兴奋。
老人走近石桌，借着近处的灯光才看清石桌上的东西，一瓶白酒和两个玻璃杯。他在老头的对面坐下，问道：“这么晚叫我出来不是为了喝酒吧？”
正式的老头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为什么不可以呢？”
“…………”
“哎先不说这个，”老头显得很豪迈，“尝尝这酒，真是不错，产自中国的上等白酒，听说叫什么……毛带？”
“什么毛带，这叫茅台。”银发老人纠正道。
“啊我就说怎么一瓶白酒还会起这么奇怪的名字，”老头笑笑，给对面的人斟上一杯，“来，干杯！”
两人端起酒杯，银发老人好奇：“你什么时候对白酒感兴趣了？”
“啊哈哈，是这样，这不大老远从钟楼跑到这里来，然后经过你的办公室，看到你的酒柜里放着这么一瓶奇怪的……毛太……”
“啪”银发老人把玻璃杯重重的按在石桌上。
老头显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它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跑到我手里来了，哈哈……哈哈哈……”
银发老人缓缓站起身来，抽出藏在袖子里的折刀。
“哎哎别动怒嘛……”老头见情况不对，赶紧好言相劝，“你说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生气对身体也不好啊……哎别……”
话音未落，老人就已经把折刀钉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老头趁着事情没闹大急忙道歉：“我不该顺手……噢不是，我不该去偷你的酒，对不起对不起……”
银发老人在他的劝导下慢慢坐下，呼吸也平复了很多。
“可你放在那又不是不喝……”老头小声嘟囔。
“嗯？”
“没什么，我是说如此安静的夜晚我们在这里畅谈人生饮酒作乐不是很好么？”
“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芬格尔会变成那个样子了，”银发老人对着他说道，“就因为你这个师父没管好，把所有坏习惯全部传染给他了，你怎么连一点身为副校长的自觉都没有？”
“谁说没有？”他回嘴，“身为副校长，我的自觉难道不是在这里陪着校长喝酒聊天？再说路明非废成那样你不照样看好他，我凭什么不能带芬格尔？”
“行行我认输，”昂热实在受不了他的脱线，“快说大半夜的找我什么事，不说我走了。”
“你该看看这个。”守夜人把一个文件袋扔给他，随后站起身来，拔出钉在石桌上的折刀。
昂热吃惊的看着他，不是因为他拔出了折刀，而是因为……他的这身衣服。刚刚因为光线昏暗，两人又是坐着，他才没看见，现在他看清了，守夜人上半身是标准的黑色制式西装，衬着一件纯白的衬衫和黑色的领带，下半身则穿着……一条粉红色的短裤和方口皮鞋，露出他行干的腿毛，短裤上竟然还印有阿拉蕾的图案。
“你这身服装是怎么回事？”
“啊你说这个？”守夜人指着自己的下肢，得意洋洋，“不错吧？我最近看了一部叫做《爱情公寓》的中国情景喜剧，里面有一个叫做张伟的角色就是这么穿的，怎么样，这种混搭是不是很有个性？”他说完，还自恋的摆出MJ的经典舞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