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春花听得渃澜终于安下心来，学习春宵苑里的技艺，不禁喜不自胜。‘就是嘛，既是发配到这里当官妓的，就得有个肯低三下四的样儿，’她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省的带累我这老婆子，差点搭上性命。’
既然愿意学，游春花恨不得把自己周身在这春宵苑里摸爬滚打练出的绝活儿，一股脑儿的都传给渃澜。只要她哄得皇上开心，自己岂不就是有功之臣？皇上高兴了，什么样的赏赐没有？！而且，话说这渃澜长得花容月貌，想要勾男人的魂儿还不容易？就是丫头片子脑子一根筋，眼力介儿不太好使，男人也不是一味拒之千里就能上钩的，少不得玩点步步为营、欲擒故纵的法子。
“渃澜，”游春花拉着渃澜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能想得明白，也算是游姨我的一桩幸事，可惜你自小没学些琴棋书画，否则现成拈来再配上你这人间绝色，别说小小春宵苑，在整个烈风也肯定是数一数二的女子了。”她咳了咳，又把笑容堆到脸上，拍拍渃澜的手，“不过，那也不打紧，琴棋书画学起来费时，游姨教你些媚人之术，洞房秘籍，保准咱家皇上欲罢不能，销魂蚀骨，整日痴缠着你，到时候姑娘您，可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啊。”
渃澜的脸立刻变成了绯红的苹果，她磕磕巴巴地问，“什，什么是媚人之术，洞，洞房秘籍啊？”
游春花撇了撇嘴，笑道，“姑娘也不要脸红，咱们做这一行的，最要紧就是脸皮厚，喜形不于色，迎来送往都是客，这一秒对着这个客人千娇百媚，下一秒换了别人也一样柔情万种。不管客人多大方，咱们用情不过蜻蜓点水，待他囊中羞涩也能及早抽身。周转于万人之中，只有众人为咱们魂不守舍，慷慨解囊的，断无咱们深陷之理。牵着男人的鼻子走却不动声色，谁都愿为你赴汤蹈火，你却悠然高枕于度外。先说了这些道理，姑娘可听懂了？”
“听，听懂了……”，渃澜只觉得耳边唠唠叨叨的一大堆话，似懂非懂，但她也生生熟记下了，多知道些，总比不知道要强吧。
“嗯，”游春花总算看出了渃澜认真的摸样，还比较满意，“春宵苑里的女子，不过两种，卖艺或者卖身。说起来，卖艺也是为了卖身有个好价钱。姑娘就不同了，皇上看上了你，自然这喜欢是先入为主，你如何他都喜欢，多的不过是锦上添花。姑娘虽曲艺不通，却也是聪慧伶俐之人，以后时日长了，慢慢教习便可。”
渃澜低下了头，掩饰着眼睛里流露出的仇恨，尽量平静地说道，“当今皇上，只是想我别死得太快，不然无人折磨，他这日子也了无生趣。”
家仇国恨，她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可是，徒有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傻姑娘，”游春花咯咯笑了起来，“皇上要不是喜欢你，他会放了咱们俩？”她端详着渃澜的俊俏摸样，“你可知我们烈风的皇上，一向杀人不眨眼，莫说敢得罪他，就是巴结不到正点儿上的那些妃嫔臣子，都被他降罪处置。惹怒了他却还赏银子的，烈风之大，唯有姑娘一人啊。”
“他的妃嫔？”渃澜瞪大了眼睛，“只因为没巴结合适就降罪？”在渃澜眼里，平日里父皇连对宫女太监都是和声悦色，更别说与母后自然是相敬如宾了。
“是啊，宫里没人不惧怕当今皇上，”游春花把蛇腰向着渃澜靠了靠，和她略近些，“当然，宫里的娘娘们更多的还是真喜欢皇上，天子威严，又一表人才，征战四方，百战百胜。如今烈风天下太平，太平了才有男人乐的有闲心闲钱来我们春宵苑，说起来，咱们还不都是仰仗皇上圣恩才活得这么自在。”
渃澜听到‘百战百胜’这四个字，不禁抿紧了嘴唇。南宫凌天的百战百胜，是用无数跟燕云一样弱小安宁的国家的支离破碎换来的吧。他执掌所有亡国之人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上，或杀或剐，她渃澜亦是鱼肉罢了。
见渃澜不语，游春花以为自己说得太多，这傻孩子一时还没有领会，本想夸夸皇上让她上点心思，又怕她想得太多就赶紧先把最重要的说了出来，“有一句话常说，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偷得不如偷不得。咱们青楼女子做得再好，一旦男人得到了，便喜新厌旧，再金贵的也舍弃一旁了，姑娘这句可明白？”
“什，什么意思？”渃澜着实没听懂这句话。
“皇上三宫六院，都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美女，全天下的美人汇聚宫中，皇上竟然都看不上眼，只不过因为，得到她们太容易了，”游春花压低了声音，凑到渃澜耳边，“渃澜姑娘虽并非故意要引着皇上喜欢，但没把皇上放在眼里，他岂不总想着有一日必让姑娘您臣服。况且咱们的皇上，还是个不认输的。”
渃澜脸上又隐现了微微的红晕，她把脸轻轻挪开，强撑掩饰着不好意思道，“不知游姨要让渃澜怎么做……”
“很简单，”游春花笑笑，“既要得到皇上的心，又要让皇上以为得不到你的心。渃澜姑娘冰雪聪明，一定参悟得到。”
渃澜茫茫然点点头，南宫凌天手上握着燕云的生杀大权，就算再难懂的道理，她也要悟彻到能运用自如。
游春花涂满白粉的脸上露出了个放心轻松的笑容，“记住，千万不可陷入其中。此情一动，万劫不复。这可是咱们青楼女子的谨言。”
“我知道的，游姨，”渃澜坚定握了握游春花的手。她怎么可能对那个暴虐无情的人动情？她恨不得他死一万次！
是他，让她的国家不复往日宁静；是他，让自己的父皇母后身陷囫囵；是他，让她流落在这烟花柳巷之中。同样，也是他，让她懂得了什么是离别，什么是仇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