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石台上牧分已然到了崩溃边缘,全身血脉沸腾起来,仿佛一条条蚯蚓在血肉里蠕动,他连跪在石台上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侧躺在上面,不断抽搐着。
整个石台都被鲜血浸润,一滴滴顺着台壁淌落,在岩浆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妖艳。
连烈火金鹏都不忍心看,此时他第一次对这个幼小的爬虫心生敬意,即便是他,也曾经动了洗筋的念头,但深知其痛苦,还是退却了。
一昼夜悄然过去,牧分已经没有丝毫生气,就像是陈列在上面的一具尸体。
而懒惰成性的烈火金鹏却强迫自己空神空灵在旁边打坐,以求忘记面前令他不寒而栗的景象,只是他周围散乱的灵气表明他的心思完全不在修炼上。
沟壑中挂起的岩浆帘幕此刻已经在牧分上空汇合,形成一个半球形结界,汇合的岩浆全部流在牧分的躯体上,早已昏死过去的牧分猛然疼醒,一声冲天哀嚎划破天际,体内浩瀚的真气好似困兽猛烈冲击着帘幕,可惜只是螳臂当车,没有丝毫作用。
他的身躯缓慢悬空,成一条直线承受着赤红的岩浆,如果此时烈火金鹏能透过帘幕肯定会大吃一惊,早已失去意识的牧分,双眸却完全睁开,黑白分明的瞳孔好似能越过这一片朦胧的天地,看清那无尽遥远的虚空。
一股股滚烫的岩浆流下,牧分的双眸不再炯炯有神,逐渐模糊,只是在最后一丝神采丧失的那一刻,一道黑芒瞬间充斥整个眼眶,他的头颅猛地扬起,血肉模糊青筋乱跳的面庞透着傲视天地的桀骜,张口轻喝。
一道哼声传出,声音不大,可能连烈火金鹏都没有听见,但他能看见,岩浆帘幕刹那间蒸发,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接着天地风云变色,黑云滚滚欺压而至,一道道闪电带着撕裂天地的强大气息轰炸着大地,而那一声轻喝并没有消散。
片刻之后殇阙天峰震动,强大的灵气剧烈震荡开来,一股股耸动的灵气席卷周围数千里,无数花草树木被动灌入灵气产生异变,修炼者体内的元灵被携带着躁动起来,轻者重伤,重者爆体而亡。
震荡并没有结束。
雷阙天峰震动!
云阙天峰震动!
圣境镜心湖干涸,圣山坍塌!
天下大乱!
“这尼玛……我在帮一个什么怪物?”烈火金鹏此刻真想一头撞死,九大天峰齐动,难道仅仅是因为眼前这个幼小的爬虫?
天地动荡,无数生灵哀嚎,此刻的烈火金鹏显得如此弱小,一道道闪电狠狠劈落,山石炸裂,将之淹没。
整个百木荒林更是陷入无尽恐慌中,所有魔兽全部四散奔袭,震天怒吼响彻四面八方,无数树木被冲击折断,秃山剧烈摇晃起来。
天空黑沉沉似乎要坠落下来,一道水桶粗的闪电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轰然劈下,眨眼间击中牧分。
“砰!”牧分的骨架直接显现出来,一股黑烟冒起,他的双眸缓慢合上,黑气消散,闪电透过身躯,在地上轰出一个三丈深的裂缝,他的身子直接掉落下去。
风雷滚滚,黑云隐没,四方震动还在继续。
但道场已然恢复平静,岩浆帘幕再次挂起,流落的岩浆滚入裂缝中,而牧分不再传出任何动静,若不是烈火金鹏能清楚的感知到他的神识,不然真的以为他此刻已经化为尘土。
两日后,烈火金鹏从岩浆中捞出牧分,闻了闻,确定这两天散发出来的肉香确实是他身上传出来的,又将他丢入一口装满墨绿色树液的大缸中。
数月后。
“真是羡慕你有这么好的皮肤!”秃山道场,烈火金鹏在岩浆上烤着一只不知名的禽类。
“本族的洗筋夺天地之造化,先有燃烧百年以上的强大火种,后配秘法神诀,导火灵精华强行冲刷全身筋脉,洗去沉积多年的灵气杂质,如若碰到大机缘者,甚至可能重塑完整的神脉!”
牧分盘腿坐在旁边,内视体内变化,元灵更加庞大浩瀚,流转没有丝毫阻碍,灵随心动,气伴意转,虽然没有重塑筋脉,但体质果真得到一种质跃,虽然没有交战过,但他相信自己的体质不会差于六变强者,这是一种自信。体内真气流转逐渐迅猛,外界庞大的灵气如决堤的湖海倾泻流入,牧分的头顶形成一道可见的灵气漩涡,他的身躯出现淡淡荧光,这么庞大的天地灵气入体,这样的修炼状态是任何修炼者梦寐以求的。
烈火金鹏当然也感觉到了,开始还满怀欣慰地盯着,可是慢慢的他觉察到不对劲,因为牧分吸收的灵气太多了,而且还没有出现饱和的状态,一丝迷茫掠过,眼中立刻闪现凌厉,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光影,轰然往牧分砸去。
静静盘腿坐定的牧分仿佛云阙天峰一般,金鹏全力撞击居然没有撼动分毫。
烈火金鹏挥动双翅,一道飓风吹起吗,呖鸣一声,往灵气漩涡冲去。
“轰”强大的漩涡转力撕扯着圣兽,但终究还是敌不过这修行千年的魔兽,眨眼间便消散于风云,而这一瞬间,牧分仿佛受到重创,大量黑血自七窍流出,双眸张开盯着烈火金鹏,好似整个星空欺压过来。
“冷静一下,我知道是为什么。”若果按照烈火金鹏以往的脾气,这句话断然不会解释,直接上去就是啪啪啪,一顿胖揍,尼玛老子花大精力替你洗筋,你还瞪老子,可不知道为啥现在居然语气有些畏惧,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闻言,牧分双眸阖上,再次睁开,恢复平静,等着烈火金鹏解释。
“这有一好一坏两消息,你先听哪个?”
“坏消息。”
“洗筋毕竟是兽族的修炼法诀,你虽然抗过来了,但遗留火毒在体内,而且……这火毒遍布全身筋脉,想去掉还挺费劲。”
“好消息。”牧分深吸一口气。
“脉……虚!”烈火金鹏声音颤抖一下。
“脉虚?什么是脉虚?”
“你现在还不宜知道,不过以后修炼的时候要时刻保持清醒,如果再出现今天的状态你就拜拜了。”
牧分跳起脚来怒骂道:“不宜知道?我¥#%!#!%#”。
金鹏一双金色大眼恨不得瞪出来,居高临下看着牧分道:“你是个修炼者,素质!”
“*&(%#!”
“你是天幽国的皇子!”
“¥@#%¥!@”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金鹏忽然转过身去,一双翅膀背在身后,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牧分轻笑一下,走到金鹏面前道:“你有什么好的去处?”
金鹏斜着眼睛瞄了他一下,趾高气昂说道:“求我!”
看着阳光下金鹏被拉得长长的倒影,牧分神色一正,站直身躯,朝他深深一拜,久久没有起身。
金鹏愣住了,他当然知道眼前的少年为何拜自己,只是这时候少年的形象在他心中却模糊起来,这个平日丝毫不尊重自己的人类,此时却做出这样的举动。
眼前这个少年拥有十六岁孩子不具有的坚韧、执着、残忍,或许‘天刃’才是他的归属。
刚刚还没有丝毫形象的一人一兽此时却神色肃穆,俨然一对尊师重道的师徒,或许相似才是他们没有隔阂相处的原因。
当天际最后一道阳光洒下的时候,一身玄衣的牧分踏上他的征程,当然金鹏没有跟他下山,而之前的什么两年坐骑的约定纯属一人一兽瞎扯淡,图腾是离火国的信仰,不可能轻易现世。
离开之前牧分并没有见到忘尘,走在路上,轻笑地回忆着两人共同修炼的日子,他知道或许再不会有相见之日,嘴角之处多了一丝莫名的韵味。
时间在不经意间总是过得飞快,三年时间眨眼间过去,今日便是‘天刃’一百零八将入世的日子。
天刃山是九座通天神峰之下第一山,与其他山峰不同,此山乃是先人以大法力挪过来安置在此处,整座山如一把利刃直指天之心脏,而大陆上有个传说,在这座神秘的山峰中有一个被称为‘天刃’的门派,该派每人都具有移山填海的仙术,常年隐匿在山中,世人难得一闻。
云雾缭绕,天刃山上不知道海拔多少米的一处广场上,整齐地站立着十七个年轻人,静静站在那里却仿佛个个都是洪荒猛兽,每一人都散发着特有的势,如一把把神兵利刃。而他们的对面则站着一名枯瘦的老头。
老头如一根干瘪的稻草,似乎一阵风能吹倒,负手看着眼前的十七人,道:“今天是一个值得高兴的日子,因为活下来的有十七个人,十七将,以后整个天下就是你们的,三年的时间我见证了你们的成长,修炼道路漫漫,今日我送给你们最后的助力,他日在世上临死的时候只怪自己在这三年里浪费了多少时间,你们可以带走这天刃山上的任何一件东西。”
多少人穷其一生也得不到这个承诺,此时的十七人仿佛没有听到一般,面具下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按照惯例,这挑选的顺序本是由上次结业考核中的成绩来的,但是我想大家都知道,我们这里有一个特例,火神,让他先选,你们有没有意见?”
“没有!”十七人异口同声喝道。
“好,火神,你先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火神排众而出,站立在了十六人面前,目光炯炯盯着十六个漆黑的面具,而后缓慢转身道:“小子惭愧,辜负了天刃山对我的期望,也辜负了史老对我的期望,万万不敢再乞求天刃山一草一木,这是我临行前对天刃的尊重,希望史老成全。”
史老修为通天,看着火神体内寸寸碎裂的筋脉,深深叹了口气,摇摇头,挥手示意火神下去。
看着曾经在天刃山叱咤风云火神的如今落魄至此,十六人都为之侧目。
“那接下来就按照名次来挑选吧。”
“四阶魔法师赤流将。”
“六阶神龙内丹一枚。”
“四阶武者血琅邪将。”
“残天刀。”
……
当最后一件宝物分发完毕,史老就直接下了逐客令,天黑之前必须下山。
“哟,这不是鼎鼎大名的火神么,怎么混了三年连最后的宝物都没有拿到?”一面具男拦在火神面前。
“是不是想打架,有种冲我来!”另一面具男立刻冲过来,挡在火神面前。
“没想到,现在只是一个躲在别人身后的懦夫。”
火神拨开面前的人,面具下的双眼平淡至极,说道道:“三个月前你敢如此跟我说话么?”
“我真想撕开你的面具,挖出你那可恶的双眼,不过现在的你已经不配我动手。你怎么那么有自知之明呢,我还想看看你被天刃山拒绝给予宝物的样子呢,要知道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废人了,天刃山是不可能给什么宝物你的。”
“带我下山。”火神对旁边的面具男说道,抬脚往山下走去。
面具男点点头,落后半拍跟在火神旁边。
天刃山下。
“就在此处别过吧。”火神转身看着面具男。
面具男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道:“此时已不在山上,不必再忌讳什么,在下班元武,想一观火神尊容。”
火神同样摘下面具,轻声道:“牧分。”
“牧哥,以后有什么难处就来黄泉国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