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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枉民怨二世修陵 遇暴雨陈胜起义

黄昏的杜邮一片肃杀,刑场周围密密麻麻的围了很多人,但奇怪的是,围观的人群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浑然不似往常一般议论纷纷,只有受刑之人发出的惨嚎之声响彻天际。昔日尊贵无比的王孙公子们在沉重的石碾的碾压下,早已失去了对生的向往,可石碾偏又来来回回的将他们已经血肉模糊的双腿细细的碾得粉碎,在这样惨烈的情形之下,围观的人们只感觉喉咙被扼住了一般,仿佛就要窒息了。只有秦二世胡亥仔细地欣赏着这一幕,内心充满难言的快感。在咸阳将十二位兄弟腰斩之后,他又将其余的六个兄弟和十个姐妹以各种各样的罪名一体抓获,迫不及待的在杜邮试验了他冥思苦想出的新方法,当石碾从众位兄弟的身体上碾过之时,那凄厉的惨叫无异于是最动听的歌声,让胡亥沉醉不已。杀完了对皇位有威胁的兄弟,胡亥有把目光投向了剩余的姐妹之中。观刑的公主们早已体似筛糠,不敢看这个仿佛变成了恶魔的弟弟。但她们并没有逃脱厄运,杀得兴起的胡亥再次下令:矺之(割肉离骨,断肢体,再割断咽喉))!围观的百姓已经感到恐惧了,如此残忍的刑法对待自己的血肉亲人,这是一个明君所为吗?!围观人群渐渐散去,但胡亥却颇觉遗憾。他虽然滥杀,但毕竟刚刚继位,还不敢过于肆无忌惮。因此所杀的兄弟姐妹或多或少都被他寻找到了一些罪证,唯独公子高一人例外,其人洁身自律,又十分谨慎且颇得民心,随意处置恐有动荡。因此此次行刑,公子高只是在一旁观刑。这难免让胡亥感到了一丝不足。见到众兄弟身体分离的血腥惨象,公子高不禁心中大恸。他知道自己已不可幸免,但若能有方法保住家族血脉,自己纵死也没有遗憾了。心念急转,公子高立刻跪在地上,高声道:“启禀陛下,公子高自承罪孽,愿至骊山为先皇殉葬,请求陛下允准。”胡亥大感惊奇,他初登皇位,心中还有诸多顾忌,公子高素有声望,贸然杀之固然可行,但必定会有大臣提出异议,甚至可能对他皇位得来的合理性产生疑问;但若不杀公子高,他实在是放心不下并未坐稳的皇位。没想到如今公子高送来了一个如此完美的借口。他心中大是愉悦,高声笑道:“爱卿有心了。朕知道你和先皇感情深厚,如今悲痛之下想要侍奉先皇,也让朕颇为感动,既如此,准了!”公子高长跪谢恩:“谢陛下厚恩,臣定尽心侍奉先皇。臣有姬妾数人,请陛下遣之返乡,臣子子婴尚且年少,愿陛下准其返回栎阳乡间,躬耕放牧,以全臣之心愿。”胡亥略一沉吟:“也好,爱卿于国有功,该当如此。先皇生前姬妾无数,如今陵墓将成,只你一人殉葬岂不凄凉,待朕回宫后,便选些先皇的妃子,陪你一起去侍奉先皇!你且退下,斋戒沐浴,待陵墓一成,便行殉葬之礼!”

殉葬之事古已有之,秦武公死时,“初以人殉死,从者66人”(《史记?秦本纪》)。秦穆公死后“从死者177人”(《史记?秦本纪》),其中包括奄息、仲行、针虎三个大臣,秦人甚至做了《黄鸟》一诗加以纪念。因此对于公子高等人的殉葬,朝野中并无异议,一切事物也进展得有条不紊。为尽快除掉公子高,防止有意想不到的变化,胡亥再次向全国征发民夫,并再次增税以完成骊山墓的建造。同时,富丽堂皇规模庞大的阿房宫的建造也已经进入了尾声,几万监军急赴工地,一时之间咸阳城外人声鼎沸,日夜不停。为防止农夫过多造成咸阳粮食不足,胡亥让各地向咸阳供给粮草的同时,禁止运粮草的人在路上吃咸阳周围三百里以内的粮食,必须自己带粮食,一时之间天下苦不堪言。

骊山墓的修建已经进行了几十年,自从13岁的嬴政登基为王,修陵之事就一直伴随着他。秦始皇先祖及宣太后的陵园葬在临漳县以西的芷阳一带。《礼记》、《尔雅》等书记载:“南向、北向、西方为上”。“西南隅谓这奥,尊长之处也”。秦昭襄王、秦庄襄王和秦宣太后尽皆葬在临漳县以西,依礼制,作为晚辈的秦始皇只能埋在芷阳以东,于是秦始皇将陵园选在芷阳以东的骊山。陵墓南依骊山,北临渭水之滨,整个骊山唯有临潼县东至马额这一段山脉海拔较高。这段山脉左右对称,像屏风一样立于陵后,陵东侧有一道人工改造的鱼池水。按《水经注》记载:“水出骊山东北,本导源北流,后秦始皇葬于山北,水过而曲行,东注北转,始皇造陵取土,其地于深,水积成池,谓之鱼池也……池水西北流途经始皇冢北。”在陵园东侧,有川流不息的温泉水经过。据《水经注》记载:“在鱼池水西南有温泉水,世以疗疾”。南面背山,东西两侧和北面形成三面环水之势。“依山环水”正是秦始皇陵最主要的地理特征。始皇陵之浩大前所未有,陵区分陵园区和从葬区两部分,陵墓高七十余米,东西长三百余米,南北宽三百余米,陵园按照“事死如事生”的原则,仿照秦国都城咸阳的布局建造,皇陵有内外两重城垣,城垣四面设置高大的门阙。整个陵园可分为四个层次,即地下宫城(地宫)为核心部位,足有五个足球场大小,至于深度更是不可测量。其它依次为内城、外城和外城以外,各各主次分明。初期兴建之时,限于民力有限,进展十分缓慢,到后来秦一统六国之后,骊山墓的修建也步入了正轨。丞相李斯亲自设计了陵墓的整体构造,少府令章邯监工。共征集了72万人力,动用修陵人数最多时近于80万,经过了几个月的忙碌,此时皇陵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地宫中已经用从东海猎取的人鱼身上提取的鱼油制成了一盏盏长明灯,足以保证千年不灭,缩小了的天下山河也都安置完毕,只待地宫封门。如今眼看朝局渐稳,一切能威胁到皇位的人已经被解决,胡亥自然大为放心。但隐藏的风暴,却已经慢慢袭来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将九百戍卒阻拦在蕲县已经三天了,一股慌张的情绪开始在人群中蔓延。这九百人是从各地征发的农夫,要去渔阳戍守,自二世皇帝登基之后,如此大规模的征发时有发生,大家虽有怨言,但也不敢怠慢,只期望平安赶到渔阳。万没想到突然之间到来的暴雨冲开了低平的河坝,将他们活活的困在了大泽乡。依秦法,戍卒未在规定日期到达戍守地点,不问情由,一体问斩,如今眼见日期将近,渔阳却还在千里之外,难道终究难逃一死吗?屯长(指旧时戎边军中的领队)吴广望着滔滔的江水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却依旧无计可施,内心煎熬无比,正在此时,却听到耳边响起了罕见的笑声:“吴兄弟,性命堪忧之时还有心思观赏江边美景,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呀。”吴广回过头一看,却是另外一位屯长陈胜,不禁心中一动。陈胜是阳城人,字涉,自幼贫穷,靠给别人做工耕地贴补家用。一次劳作之时,想到贵族不做劳苦之事却衣食无忧,自己等人终日劳作却难求一饱,难道终生如此吗?难道自己等人以后不会成为贵族吗?念及此,他颇为感慨的对同伴说:“苟富贵,勿相忘!”同伴听了哈哈大笑,说:“咱们不过卖力气混口饭吃,哪里会有富贵的时候呢,你小子,还真是会白日做梦啊。”陈胜听了,默默无语,良久,慨叹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话虽如此,但他依然常年在生活中苦苦挣扎,之前在咸阳得罪了赵成,多亏公子扶苏出面,他逃过一劫。听闻扶苏的死讯后,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咸阳匆匆一见,陈胜印象深刻,看到这位愿意为平民伸张正义的大秦公子,陈胜开始相信以后的日子会逐渐变得美好。因此,当得知胡亥登位,扶苏自刎之后,他只感觉自己心中仅存的希望,就这样碎裂了。此次戍守渔阳,陈胜也在被征之列。面对突如其来的大雨,看着渐渐迫近的期限,他不同于其他人的茫然无措,一个想法不期然的跳入脑海:死局已成,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行险一搏!说不定,自己命运的转折便在此一举了!越想他越觉得事情大有可为,于是在经过仔细的谋划之后,他决定找与他平素交好的吴广,一同完成大业。吴广听到了他的话,苦笑着说:“我哪里是在赏景,实在是无计可施,只有望江兴叹了!”陈胜正色说:“以如今的情形看,纵使雨停,我们日夜兼程,也不可能在规定日期之前赶到渔阳了,如此看来,我们是死路一条了。”吴广心思一动,但看看四周泥泞的土地,和面前滔滔的江水,吴广还是叹了一口气:“现今之情形,即使我们逃跑,也无法跑多远,就算侥幸逃脱,还会连累家中人受刑,看来为今之计,只有等死而已了。”陈胜肃然道:“大丈夫生于世间,难道就白白的将一条性命仍在这吗?我有一法,若成,则不仅可免除一死,还能建立一番功业!兄弟可愿随我博他一博?”

召平提着数尾从渔民那买来的大鱼忧心忡忡的走在回营的路上,被困在大泽乡已经很多天了,眼看着死期将近,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庞大的队伍竟然沉寂的可怕。屯长吴广见大家闷闷不乐的样子,特意吩咐自己去渔民那里买来数尾大鱼,为大家改善一下伙食,希望能够让大家恢复一些活力。唉,可惜了吴屯长的这一番好意,如此情形之下,再美味的事物也不会有诱惑力了。回到营地之后,召平神思不属的将鱼腹剖开准备清理,但鱼腹之中一团白色的绢布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一把将白绢扯出,见上面红红的好像写着些字,忙扯开嗓子喊了起来:“嘿!怪事儿啊,鱼肚子里有字啊!周市!周市!你小子快过来,看看这上面鬼画符一样写了什么?”营地周围的人听说鱼腹有书,纷纷积聚过来,鱼腹传书,莫不是上天看到了大家的困境,来帮大家走出困境?河图洛书助伏羲的故事耳熟能详,如今见到相似的情形,如何能不激动?奈何众人都是大字不识,只能面面相觑。不久,曾在魏国任过小吏的周市匆匆赶过来,一间白绢上的字,顿时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召平急得团团转,张口就骂:“娘咧!你倒是给大家念啊,你在这啊啊的弄啥咧,想急死俺们这帮睁眼瞎啊。”周市看着周围人群渴望的眼神,呼吸也不由有些急促:“这上面只有六个字:大楚兴,陈胜王!”

深夜,李四躺在营地久久不能平静。鱼腹传书太过灵异,众人无不视为上天的指示,况且屯长陈胜为人向来重义气,虽没有读过书,但气质不烦,根本不像是一个出苦力活的,如今结合这鱼腹内的六个字,他恍然大悟:怪不得感觉陈胜与众不同,原来是承受天命之人!按上天的说法,大楚当兴!在想想多年来一直流传的“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歌谣,难道已经注定暴秦当灭吗?若然如此,自己岂不是就不用死了?正在想着,突然听到营外若隐若现的出现了狐狸的叫声,隐隐约约的好像叫的是“大楚兴,陈胜王”这六个字,忍不住起身走到营外,同一营中的其他人也纷纷起身,看来大家都是很难睡得着啊。营外的夜空少有的悬挂一轮明月,附近一座荒废的祠堂中有篝火之光传来,怪异的狐狸叫声正是从祠堂内传出来的,屏住呼吸仔细一听,的的确确是“大楚兴,陈胜王”!众人不禁悚然动容:上天如此明示,看来陈胜注定要兴楚了!若能追随其建功立业,岂非就能彻底摆脱贱民的身份!一时之间,众人纷纷看向陈胜,口中不住的窃窃私语,而陈胜恍如未闻,细细地听了一会,转身回营休息去了。原来那日陈胜与吴广说了发动众人起兵反秦的想法,吴广大为赞同。两人商议之下,认为若要举事,当先得众人拥戴,于是寻得些白绢朱砂,写下了“大楚兴,陈胜王”几个字,塞入了附近渔夫家中的鱼腹之内:盖因众人本居楚魏之境,楚人居多,天下间又流传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民谚,以楚为名起事十分有利。看到鱼腹藏书果然大大的动摇了人心之后,当夜吴广又潜入附近的废祠之中点起篝火,模仿狐狸之声高呼“大楚兴,陈胜王”,此时见到众人神色,陈胜料想人心可用,但要推动众人起事,还有最重要的一步要完成。

第二天,来往的民夫还是会不停的窃窃私语,看向陈胜的眼神也充满了敬畏,对这一切,负责押运的两名官吏浑然不觉。前日夜里,屯长吴广寻得了几坛好酒,两人喝得酩酊大醉,全然不知此时众戍卒已经人心浮动了。这一天,吴广还是抬来了几坛好酒,两人酒兴正浓之时,立在身旁伺候的吴广突然开口了:“二位大人,如今戍期已近,可否请二位代为通融,向上官禀明情况,容我们这几百人晚几月到达?二位也知我等非有意违法,实是天公不作美,尽数斩决实在冤枉啊!”周围戍卒听见吴广所请,都竖起了耳朵,想看二位将尉如何回应。那二位浑然不理,只是推杯换盏,吴广又低声请求了一遍,一位将尉忍不住拍案而起:“忒是聒噪!秦法有明令,谁管你是天公地公了!只要超期,便要受刑。趁还有些时间,趁早安排后事去吧!”吴广按耐住怒气:“坐地待死,家中老母何人供养?二位若如此不通情理,吴广只能逃入这茫茫大泽中寻一生机了!”将尉闻言大怒,扯出随身的鞭子抽向吴广:“大胆贱民,竟敢存逃跑恶念!”说话间,鞭子如雨点般落在吴广身上,周围众人见到此景,不禁大是愤然,纷纷嚷道:“岂有此理,我等命在旦夕,你还要如此羞辱我等!”“不想办法救我们就算了,为何还要如此待人!”那将尉闻听众人哄然,顿时恼羞成怒,抽出腰间佩剑大喝:“你等众人听好了:一人逃跑,十人连坐,家人受刑,此秦法明文!再有人敢动此念头,此人便是你们的下场!”说着,一剑向吴广斩去,吴广手疾眼快。一般夺过佩剑,对那将尉当胸一刺,将尉顿时毙命。人群中冲去陈胜,将呆立在一旁的另一将尉也一剑刺死,转身对众人高吼道:“秦朝****,让天下人受苦!自秦立国以来,苛捐赋税层出不穷、募役刑罚接连不断!各位家中,可还有足月之粮?老母妻儿可能享受温饱?我听说二世皇帝胡亥是秦始皇的小儿子,本不应继位,该继位的是长子扶苏。扶苏贤能,却被二世无故杀害了。连亲兄弟都能杀害,如此君主,能够体恤百姓吗?!如今我们已经难逃一死,与其在这里等死,何如推翻暴秦,重立楚国!项燕将军在日,爱民如子,我等楚民深受其恩,但项燕将军也被秦军残忍的杀害了!如今,这些秦国的贵族,喝我们的血,吃我们的肉!我们每日劳作,却难求温饱,贤能之人被杀,残暴之人登位,勤劳之人受苦,懒惰之人享福,这样的世界公平吗?!”众人齐声高喊:“不公平!”陈胜继续激昂的喊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家若还是个爷们儿,就随我陈胜一起,推翻暴秦,振兴大楚,为扶苏公子、项燕将军复仇,共建一番功业!”众人群情激奋,纷纷高喊道:“愿奉号令!”吴广振臂高呼:“伐无道,诛暴秦!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众人随之齐声高喊:“伐无道,诛暴秦!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震惊天下的大泽乡起义,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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