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日日盯着我,原来脑子里是在计较这个。我心说瞧你这一日比一日康健的身体,阳气多得就差溢出来,我就是有心带你走也是无能为力。
别扭归别扭,事情的发展还是要关注下去的。
我斜眼瞧了一眼屋内,这不瞧还不打紧,一瞧惊得我险些从枝头上掉下去。
那男子正拉着清儿姑娘的手,深情款款地表白呢。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一双紧握在一起的手,瞧得出这男子乃是个雷厉风行的主,旦能开口便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倒是丝毫不客气,也不怕这幕若是让刘煜瞧见,自己这副还未痊愈的身板打不打得过人家。
可看样子他这雷厉风行不是人人接受,不单吓到我,也是吓到了清儿姑娘。那白净的笑脸惊得通红,一双手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
我稳了稳勾在树枝上的爪子,心想真是作孽。
旁边“铛啷”一声脆响让我回过神,寻着声看去时我的爪子再也稳不住,一头从枝头上栽下来。
刘煜不知何时已经回来,如木鸡般呆立在门口,右手握着的砍柴刀自手上脱落,稳稳地扎在土地里,距他右脚也不过一寸。
我两爪朝天躺在地上有些回不过神,事情发展得这般迅速实在让我始料不及,大约是前几天温吞日子过惯了,也忘了阎君大人从前勾搭地府那些美姬时那些脸红心跳的场面,今日短短一刻钟不到便瞧见这三人如戏本子般的发展,让我一时消化不了。
实在是要多狗血有多狗血。
我偏过头,有些紧张地观察刘煜的反应。
他呆立在门口,死死盯着屋内二人,那神情似是要将他俩烧出个洞,插在地上的砍柴刀据他右手很近,我吞了口口水,心里暗暗为他捏把汗:“忍住啊兄弟,千万莫冲动。”
我晓得清儿姑娘此时还没有什么动作,也未有什么表示,即使刘煜有再多怒火也无论如何不能发到她头上。可屋内这一幕实实在在不是轻易可以说清,清儿的一张脸还是通红,一双素手也是妥帖地被那男子握着,动作亲昵气氛暧昧,任谁看了都浮想翩翩。
我以为刘煜会提刀冲进去,或者气愤的吼些什么,可他只是咬了咬牙,气愤地转身大步离开。
我从地上翻身站起,正瞧见追出去的清儿。原来她晓得被他看见了那一幕,她追出去,也是不想被刘煜误会。
她这样紧张,做出了甚么样的选择,我心里已经很是通透。
戏本子到这一步大约也就结局了,两人误会澄清相视一笑紧紧相拥,戏本子都这么写,我这么一只外来的鸟且猜得透结局,更莫说屋内方才被清儿甩了的那位。
我飞进去立在他床头,果不其然这位如今的情形不怎么好,本来就伤着身体如今又伤了心。我摇头啧啧感慨,可见这位虽生了一副风流的面孔,可心窝子里揣着的那个却实实在在是颗纯情的少男心,于风月一事上他实在没甚造化。
在阎君大人身边呆的久了,连我也晓得追姑娘乃是个循序渐进的事情,急不得。可他倒好,受了伤与清儿说不得话培养不了感情怪不得他,但他却是在能开口的时候第一句话便是表白。
我瞧着那个落寞而不如何消瘦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若是连这样都能追到姑娘,我喊你一声祖宗。
我在床头立了半晌,也不见清儿姑娘回来,心想他二人如今估摸着误会已解,不定在哪个地方恩爱着。这样想着,便愈发觉着面前这个低头不语神色黯然的男子可怜得紧。
他这个样子让我想起我弟弟豆芽菜,平日在阎君大人身边做事,常常被大人他教训一两句时也是这副神态,沉默不语又倔强地蹲在我身边。
我怜爱之情一时顿起,想伸出翅膀安抚地拍拍他的脑袋聊表安慰,谁知翅膀才伸出一半他便悠悠转头瞧着我,一张俊脸上尽是失落,他看着我道:“你还是食我骨肉罢。”
我伸出的翅膀一个没忍住呼他脸上,食你大爷啊食!
我们一人一鸟,一个坐一个站,在这房里呆了良久。谁也没有再开口,气氛很是沉寂。我其实很想说些什么,但嘴一张便是乌鸦“哇哇”的叫喊,我张了张嘴,绝望的闭上眼睛。
多么灼人的时间啊,多么磨人的黄昏啊。
直至夜幕降临我才隐隐觉着不对,他二人这么久还未归来。这么久的时间,即使他二人吵得再凶,和好拥抱亲昵哪怕再绕道去河畔钓个鱼吃个烧烤,这会子也该回来了。
我在这片竹林呆了许多天,也晓得除了这个破竹屋他二人再无地方可去。只是这许久还未回来,莫不是遇见了什么变故?
我心中一紧,莫名觉着这或许是解开刘煜亡魂心结的关键。于是自窗口飞出去,闭着眼睛循着他的记忆探索一番,寻到了刘煜所在。
我拍拍翅膀,向东山飞去。
这一路我都在思考他们三人的事情,开始觉得自己最初看到的或许并非是实情。我在地府几百年无所事事,深受亡魂贡献的戏本子荼毒,觉得这般狗血的剧情当顺着最好的结局发展,清儿姑娘理当解释了个清楚,刘煜理当解开了心结。却忘记在如今的现实里,清儿姑娘投的,可的的确确是现在床上躺着的那位的怀抱。而刘煜亡魂中满满的怨气,也差点将我打成重伤。
我叹口气有些后悔,方才怕自己碍着他二人,清儿追过去的时候也未想过跟上,可若他二人并没有和好如初,这样长的时间里,也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
地面上突然“嗖”地射过来一支冷箭,我想得入神,那只箭擦着我的翅膀过去,带掉了一根鸟毛。
紧接着第二支箭射来,我回了神,迅速收起翅膀斜插了过去,将将躲开那支箭,隐进了一颗茂密的槐树里。
我探了探,刘煜的气息已经很近,脚下有两个身影自树下走过,正是方才向我射箭的那二人。
他们相互交谈,其中一个叹息道:“如今我的箭法愈发不济了,竟连只鸟也射不下来。”
另一个谄道:“三哥箭法无人能比,是那只乌鸦太过狡猾。”
他二人一路互捧闲谈着,进了一个小道里。我扫一眼道边木牌上“东魁寨”三个字,心里一阵疑惑。
嗯?刘煜他二人解释解到强盗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