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温暖的光笼罩着凤瑾。
走进来的女人穿着朴素，仿若历经沧桑的眼中写满了和善。
凤瑾微眯着眼，白色连衣纱裙也被染成了温暖的颜色。
女人在她对面坐下，眸子始终紧盯着她的脸。
半晌，她突然轻笑一声：“原来是你。”
微抿薄唇，凤瑾未出声。
女人的眸子充满了慈祥，望着凤瑾时，仿佛是在透过她，望着别人：“我给你织了一件毛衣，就放在值班室的床上。”
“谢谢。”
“这就是孟婆汤么？”女人垂眸看一眼黑得发亮的茶几上那杯黏稠的看不出颜色的液体。
“嗯。”凤瑾点了点头。
女人轻轻一笑，笑容仍旧那么温柔。
伸手端起黑色杯子，刚放到唇边，她突然抬起头来：“真的能忘记么？”
凤瑾轻轻抿唇，微微颔首：“如你所愿。”
释然一笑，女人轻声道了声：“谢谢。”
继而，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
凤瑾微微靠在黑皮沙发中，脑海中，不停响起的，是女人的尖叫和痛哭。
“梅子，打扮得这么漂亮，又跟赵华出去啊！”
1985年的金村砖厂，孟梅刚换下工服，正对着镜子梳着头。
同宿舍的工友杨娜一进门，瞧见她，便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孟梅顿时红了脸，嗔她一眼：“我不跟他出去，就不能打扮得漂漂亮亮了，你这是什么道理！”
“哈！不是跟赵华出去，你舍得用你那金贵的胭脂？”杨娜白她一眼，蹲下身去，端着工厂统一配发的白瓷盆，一边往门外走，一边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
孟梅的脸顿时越发红了。
恼怒地瞪她一眼：“你又知道！”
看她这恼羞成怒的样子，杨娜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得了，我回来的时候瞧见赵华了，就在外面等着呢！这大冷天的，怕你心疼，都不让我告诉你！你赶紧得吧！”
杨娜一边说着，一边关了门出去了。
孟梅扭头，弯着腰，往窗外看一眼，果然瞧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正站在风口里，一边跺着脚，一边搓着手，偶尔给两手呵上一口热气。
如今已是秋末了。
北方的冬天，早已经在悄无声息中将秋赶出了门。
赵华家贫，家里孩子又多。
他还排在最末。
一家的衣服，都是从大轮到小的。
轮到他身上的时候，大多都已经破得不知道打了多少补丁。
他最好的衣服，大抵就是厂里发的工服了。
孟梅心疼赵华，却也不愿折了男人的自尊心。
大后天就要发工资了。
到时候，她要买一打毛线回来，亲手为他织一件暖和的毛衣。
用最快的速度又梳了两下头发，扎上黑色发箍，孟梅便急匆匆地跑出了宿舍。
在转过转角前，她又急急停下。
用手将乱飞的头发往下压了压，又轻轻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服，她这才款步踩在一双略带些跟的鞋，慢慢走了出去。
见她出来，高大的身影连忙站好，冻得通红的脸上浮上一抹羞涩的笑。
“冻坏了吧？”孟梅走过去，仰头冲着他微笑。
赵华也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是摇头：“不冷！你瞧，我穿得可厚实着呢！倒是你……”
说到这里，他轻轻皱着眉，“怎么连外衣都不穿？围巾呢？”
经他这一提醒，孟梅才觉得有些冷。
原来，她方才出来的时候太着急，竟忘了穿外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