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羽第一次接近凉墨是以一只受伤的小鸟的形象出现的,等得凉墨出来扫落叶时,天羽将眼一闭就从树上直直地往下跳,直将自己摔得差点晕死过去,也不见想象中的那只完美无暇的手过来将可怜的自己捧起来,好吧,就是不捧,好歹也将自己捡起来才对啊。可是天羽等呀等,等来的是一把粗糙的扫帚和呛得死人的灰尘。天羽是被凉墨硬生生地和落叶灰尘扫到一起去了,就在凉墨寻火源时候,天羽才趁着他不注意灰头土脸的逃离了那一堆落叶,在树枝上看到凉墨毫不犹豫地将那落叶点了,心里还一直在庆幸自己逃得快。
天羽再次接近凉墨时是化成了可爱的白兔,天羽那时候想着啊,自己这回是可爱的活兔子了,总不至于又将自己看成死的吧。可是第二次,自己在他的面前蹦来跳去,差点就要将四条小短腿都跑断了,也得不到凉墨的半点目光来。
第三次是变作了一只瞎老鼠,在凉墨又一次的烧落叶时,突然出现,胡乱地在凉墨的面前转来转去,直得转到火堆旁,烧着了自己不少的羽毛,也不见凉墨稍微地侧目。
天羽几是将自己所有的手段都用到凉墨的身上,可是凉墨从来不是个良善的人。天羽在仙岛上听了不少仙人的爱情故事,可是他们之间的起点总是一个人主动,而另一个人,他会有一颗不舍和善良的心。
凉墨没有,那时的自己从来不懂,爱上一个没有心的人并且渴望可以得到那人的回应,有多难。
天羽爱上凉墨时,只觉得凉墨是一张空白的待君挥洒的宣纸,她有无限的野心,认为自己可以在上面开拓出独属自己的地方。每个女人似乎都有这样一个梦,希望自己的爱人心中,脑海,身上,都只有自己,都只属于自己。凉墨那么美好,他还没有成为任何女人的梦,还没有任何女人发现他,不是任何女人的征属。可是悬崖之花,想要得到就要付出生命。凉墨不是悬崖上的花,他只是一场虚妄,天羽已是献出了自己的鲜血,也未曾在这张宣纸上沾染上半点自己的痕迹来。
后来,就是巧鸢寻到素落山上来了,天羽也舍不得再逃。她想着的全是如果自己逃走了,那么凉墨还要独自在这里呆上多长的岁月呢?天羽舍不得,她那时已经将那个冷漠的少年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并见不得他受半点委屈。
后来还是自己央了巧鸢好久,才让巧鸢愿意陪着自己自素落山上呆一段时间。
巧鸢既然已经寻到自己,那么自己倒也不必再躲躲藏藏了。天羽恢复了人身,很是直接地从自己的空间戒指里取出了一个随身宫殿,轻轻吹了一口气,那宫殿便紧紧地挨着凉墨的小木屋落了。
自那日起,自己便每日蹲在凉墨的屋门前,陪着他聊天,虽然他从来不理,甚至于更多的时间连个面也没露,可是天羽觉得自己活了那么久,只有那段时光,才是自己内心最安稳的时候。
有着一颗移动的灵气储库傍着自己,凉墨修仙的进度之快也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凉墨许是知道了什么,到后来也不再那么冷着对待天羽,偶尔会在天气晴好的时候会出来溜达一圈,听天羽说着零七碎八的事儿。
可是天羽从见到他再到靠近他,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
三年也许对于天羽来说,只不过是弹指一瞬间,但是,天羽想到这里,心又莫名得疼:那时的凉墨尚未修成仙,三年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个不短的时间了,可是他对着天羽的所有,都无动于衷。
而现在,有一个陌生少女,就那样轻易地得到了凉墨的怀抱,那是自己花了几百年也没有做到的事。
天羽无法说服自己,告诉自己凉墨开始变得善良了。也许,凉墨在这个世间谁都可以爱,就是不会爱上自己。
天羽瞧着那双金线绣着祥云的白色长靴在自己面前过去,鼻子突然一酸,眼圈就这么红了。
就在天羽觉得自己几要透不过气来时,那双白色长靴,又突得进入到天羽的视线中,天羽呆住,只以为自己被泪水蒙住了眼,看得恍惚。于是用力一眨眼睛,一颗泪就这么顺着自己的脸滑下来,视线里的那双鞋倒是显得更加清晰了。
“你哭甚?”头顶传来凉墨冰冷的声音,天羽就这样呆呆地抬起头,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湿润润地盯着凉墨,似不相信般傻了。
凉墨垂着眸,一张俊美无涛的脸便完完整整地印在天羽的眸上。
“你哭甚?”凉墨问天羽。
天羽别过脸去,不肯说话!
说什么呢?说你连我都没抱你就抱了别的女子?说为什么我在你面前了你还是认不得我来?
身边的太后见了,一脸惊讶,软着声音道:“仙人也是认得我们国师大人的?倒是巧了,方才老婆子还在说许是认得的呢。”
凉墨不理,眉头皱了起来,只看着天羽。
天羽直的听到太后的声音,这才过神来,忙收起了自己的小性子,转过脸对着凉墨道:“风迷了眼罢。”身边的华妃一直瞧着,这时才插了句话:“是到夜里了,较着前些时候,夜里的风也是大了许多。”
凉墨这才不语。
太后笑呵呵地道:“既是认识的,倒还是一旁去叙叙旧才是,也莫要陪着我这老婆子了。”说完,朝着身边的华妃招了招手:“也是夜了,今儿个就赏到这吧。”
天羽听此握紧了手,又立马松开来。还未来的及拒绝,便听见凉墨道:“多谢。”
天羽有些蒙,直得自己出了那赏花台,被夜里的凉风一吹,才清醒过来。那个将一袭青衫穿出青莲出尘的感觉的男子可不就在自己的身边吗?依旧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只是难得的眸光中没有了那般的冰冷。
天羽定了定自己的心神,身边并没有跟着其他人,天羽突然意识到,在这里,只有自己和凉墨了。
天羽其实是有很多话想要质问凉墨的,可是,现在凉墨还不知道自己就是天羽,还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那么两辈子的委屈要如何问出口来。
“听说你是两年前来的祈国?”凉墨的突然出声,吓了天羽一大跳,天羽只低着头看着御花园小路上的明亮的月光,轻轻点了头。
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天羽也不管凉墨是否看到自己点头,死也不愿意抬头,如果可以,她愿意就这跟着他,直到在这月光下白了头。
凉墨倒也没有说什么,两人就这样走着,直到天羽发现他们居然走到了那个种满了蝴蝶兰的院子。
天羽抬头就看见了那些在月光下看的娇艳妖娆的蝴蝶兰,竟是比前几日瞧见的还要开的茂盛了。竹屋里的烛火还亮着的,想来也那珩王定是还未睡了的。
凉墨见天羽停了脚,又见到这处独处一个院子的蝴蝶兰,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天羽正在瞧着院子里的烛火,一时错过。再瞧凉墨时,已是什么也没有了。
“你还是喜欢蝴蝶兰?”凉墨突然又问道。天羽还在想着灵珠的事,又听见凉墨的发问,一时反应不过来,竟是直接就忽略了凉墨的话,心里觉得凉墨有些奇怪了,凉墨从来不是个喜欢多事的人,可是今天,他不仅出手救了末忧,还答应出来陪一个陌生人出来“叙旧”。以前的凉墨可是几年一句话都不说也是有的。
凉墨见天羽又忽略了自己的问题,一时有些无奈了,只好不再说话了,垂了眸,平常冷漠的脸也因了这月光显得柔和了许多,这样看来倒是又多了几分翩然的仙意。
待得某个一见到凉墨就脑子短路的人终于反应过来,意识到凉墨说的什么时,面纱下的脸色一变,竟是转头就跑。凉墨似没想到天羽竟是这般的反应,一怔之后,就几个大步就追了上去。看着前面那个如无头苍蝇般急匆匆地逃离自己的人,凉墨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了。
天羽跑得急,脑子乱哄哄的,见到凉墨追上来,眼泪毫无意识地就掉下来。为什么会认出来呢?他不是从来没有用正眼瞧过自己,怎么会认出自己呢?天羽边跑边哭,凉墨追在身后,顿时又让天羽想起某个她不愿想起来的事来,顿时跑得更快了。
如果凉墨没有认出自己来,那么自己对于他来说就只是祈国的一个国师罢了,国师与凉墨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可是现在,他认出自己了,凉墨认出天羽了。
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天羽只是凭着直觉往前跑,不知跑到哪里时,天羽突然闻得身后传来凉墨焦急的声音:“天羽!停下···小心!”
天羽隐约中瞧见自己跑偏了方向,直接跑到了御花园的莲花池旁了。前面是冰冷的池水,后面是追过来的凉墨,天羽一咬牙竟是直直地往莲花池子里跳了下去,身后传来凉墨气急败坏的怒吼:“天羽!”
凉墨的声音刚落,天羽便已经落水了,莲花池子里水不是很深,天羽直落到了最底处,池子里的淤泥很多,天羽陷在泥中,如何用力也拽不出来,秋夜的池水已是冻骨,脸上的面纱也在自己落水的时候就丢失了。天羽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要死在那里,完全记不起自己还可以使用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