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一头绸缎似的黑发束起后仍垂到腰间慵懒的随风微微摆动,上好的黑棉做成的衣物正配他那头墨色长发。细致的面庞颇有惊为天人的味道,狭长的双眉如弯月,丹凤透出犀利的目光咄咄逼人,英气的鼻子,微抿的唇看起来柔软无比,修长纤细的身材显得他整个人飘飘欲仙。
阎王看到那张脸也十分吃惊,又看到林楚整个人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人,微微皱了皱眉头,面上却仍旧笑道:“不知这位是?”
为首那天兵答道:“这就是九重天上的神君苏至漠,天君长孙,太子殿下。”
“太子?就是那个神君苏至漠?”阎王有些惊讶地问道,苏至漠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阎王已经把表情敛去,恢复成了面无表情的样子,“那不知神君和诸位来我们这有什么事?”
苏至漠没有再说话,依旧是领头的天兵回答。
“天君说,太子将来会继承帝位,作为天帝,断不能有太多七情六欲,便让殿下下凡历劫,通过考验方可继承帝位,所以,才来劳烦阎王。”
阎王了然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道:“那不知天君要神君走哪一条路,经历哪种人生?”
天将沉思了一会儿,回答道:“去往未知的路。”
阎王闻言眉毛微微一挑,显得邪气四溢,“天君可知道那路凶险异常,一旦神君下凡,便不可以安排其人生,连司命星君的命格簿子也不能掌控,任由其发展了?”
“阎王不必担心,天君便是这么说的,阎王只管照办就可以了。”
“好吧,神君准备一下,喝下孟婆汤便可以下凡投胎了。”
苏至漠就这样点了点头,全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就算被安排的那个人是自己,即将面对未知命运的是自己,有可能投成一只猪的是自己,他的神色也没有一丝变化。
林楚默默跟在最后面,经过三生石,走上奈何桥,看着苏至漠神色淡漠的饮下孟婆汤。
她清楚地看见,苏至漠喝下孟婆汤后那一瞬间的茫然。尽管只是一闪而逝,林楚却没有错过。
其实,也是有一点彷徨的吧,这条路,没有任何人可以掌控,去过的人屈指可数,要阎王亲自施法方可进去,神仙下凡历劫的不少,选择这条路的不多,这天君到底是怎么想的,让太子去走这条路,投成一只苍蝇他也愿意,真舍得。
苏至漠的背影已经远去,林楚却仍旧望着那个方向,那群天兵天将和阎王道别,已经走了,看热闹的小鬼也都已经散开,林楚却仍旧呆呆站在那里。
阎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林楚才惊醒过来,跟着阎王回到大殿。
阎王亲自泡了一壶茶,不紧不慢地饮着,林楚盯着眼前冒着热气的茶,好像做了什么很重要的决定,抬起头认真的看着阎王的眼睛:“阎王,我想好了,我也要下凡历劫。”
阎王正在琢磨棋局,闻言猛的抬起了头,差点把棋局打翻,神色是往常对待林楚没有的严肃:“林楚,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可不是玩笑!”
“是,我想好了,我这次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我真的想下凡,去看看凡间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阎王的神色有些苦涩:“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刚刚那个神君苏至漠?”
林楚又低下了头摆弄着桌上的棋子,:“不是,是我自己想去看看,不管他的事,不管有没有他,这个劫我总是要历的。”
“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林楚,我和你讲了这么多,就是为了不让你生出这个念头,现在你和我说你要去凡间,你有没有想过后果!”阎王“嚯”地站了起来,踢翻了桌子,冷冷地质问着林楚。
林楚看着阎王紫色的眼睛:“没错,我知道后果严重,但我就想去看看被你说的这么可怕的凡间,究竟是什么样的,阎王,你就答应我吧。”
阎王没有理会林楚,起身急急地走了出去,白浅坐在椅子上,失神的望着被打翻棋盘。
半晌,阎王回来了,神色不再严厉,却带着颓然:“罢了,我知道,我拦不住你,你想去就去吧,你将来会知道我拦着你的原因的,这一去,可千万不用后悔。”
林楚用力的点点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受了伤也不怪任何人。”
阎王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记住,此去凡间要注意的事,千万不能动用法术,更不能用法术伤人,再则,就是不要对凡间的任何人动情,也不要和任何人结仇,因为你动了情,则有了牵挂有损功德,要重新修炼,你结仇的人也有可能是下凡历劫的神仙,就算你没有动情,将来飞升去了九重天,也生存不下去,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一定不会动用法术,也不会对任何人动情,更不会与人结仇。”
阎王苦笑,这可由不得你啊。
“还有,你此去并非投胎,就是这样穿越过去,用林楚的身份,知道吗?”
“为什么不能投胎?”林楚有些奇怪。
“这你就不用管了,只要记住我说的话,嘱咐你的事情即可,别的也不要多说,明天就去吧,”语毕,他拿出一块红色的石头“这是你的缘命石,我现在把灵力注进你的体内,当她发出红色的光时说明你有灾祸降临,发出紫色的光时,说明你的劫已经到来”。
说着,阎王施法,灵力进到林楚体内,在她肩头形成一朵紫色的花,那石头却变得黯淡无光。
做完这些事,他不再理会林楚,径自走回房间,关上房门,忍不住突吐出一口血,心里一片荒凉。
林楚啊林楚,你可知道我刚刚去干了什么,就是去看了这块石头,它闪着紫色的光,这说明,你的命劫已经到来,我就算想拦,也拦不住啊,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他倚着房门,落寂的神情充满了悲伤。
我曾以为你是我漫长人生几万年里的一点点光亮,而现在,这一点点光我也没有了。
他从没觉得,这长生来的毫无意义,大抵只是缺了一个扶手相伴度过的人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