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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六、藏书楼中,虚妄真经

第二日卯时刚过,李子敬便醒来了,王府家的寝具虽好他却有些不太习惯。按惯例打了半个时辰晨坐,天才放亮。却早有小厮备好了洗漱用具和一套新衣,李子敬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到铜镜前一照,只见方巾宽袍活脱脱就是那画中少年,如果嘴角再添一抹笑意便更加不差丝毫,可他试了试却怎么也学不像,反倒有些不伦不类,于是也只好作罢。

待吃过早饭又用清茶漱了口,也不过辰时初刻。就听有人在门外求见,李子敬应了一声,那人推门进来,原来便是昨日那家院,想来此人便是睿王口中的来福了。

那来福恭恭敬敬地给李子敬行了一礼,道:“小人给小王爷请安。”李子敬刚要还礼,一想不对,不由“嘿嘿”笑了几声,只觉一阵尴尬。

来福不动神色,取出一本小册道:“请小王爷务必多看看此册。”李子敬心想:“睿王看来说到做到,自己从今天就正式进入角色了。”当下点了点头接过册子,翻开一看,见里面记录了和那小王爷相关的各种事情,有些重要的人都画了图像做了详细的介绍,最后还附了一张阳山书院的地图,好些地方都用红笔做了重要标示。李子敬这才知道,那小王爷原来叫杨阳,这名字听起来很是变扭。

一夜之间便能制出如此一本书册,李子敬不由佩服起睿王府的办事能力来。来福见李子敬看过了册子,便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便请小王爷上路吧。”

这次走得还是来时的路,路上依旧没看见一个人影,此时李子敬当然清楚这肯定是睿王有意安排之故。

依旧是那辆独角兽马车,还是那个赶车之人,这回载着李子敬到了阳山书院。马车在书院门口停下,书院规定仆役们不得进院,所以来福和那赶车人双双行礼作别而去。

李子敬来到院门前,守门人眨着眼和他打招呼,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李子敬不明所以,强装着没看见径直进了书院。

一路上遇到不少导师学生,除了少数对他神情漠然外,大部分都像遇到了瘟神般远远趋避。李子敬暗忖:“看来这位小王爷为人可不怎么样?”

李子敬边走边琢磨:“按照那册子所写,现在正是导师们讲道的时间,讲堂上必定人多眼杂,难免遇上熟人,而自己对好些事还不甚熟悉,很可能就要露出马脚,所以讲堂还是不去为妙。倒不如去藏书楼看看,一来参观参观这天下第一书院的藏书楼,二来也好打发时间。”

藏书楼建在书院西北隅,离这里有不近一段距离。他按照地图的指引一路到了藏书楼,见是一座四层高的建筑,造型朴素古意盎然,显然建成有些年头了。

此时楼门大开也无人把守,李子敬踱进楼去。里面先是一处大厅,因为正是讲道的时候,来看书的人没有几个,楼里显得很是幽静。

大厅角落里一位耄耋老者正打着瞌睡,似乎是这藏书楼的管理人员。不过这人实在太老了,一张脸上干瘪的看不出肉色来,眼窝深陷,嘴唇上全是皱褶,身上更是瘦的只剩了一把骨头,似乎一股风便能把他吹走。

那老者听见有人进来,微微睁开眼睛,用浑浊的目光看了眼李子敬,忽然裂开嘴笑了一笑。李子敬以为他有什么要交代的,谁知那老者只是点了点头便又开始打起瞌睡。

穿过大厅往前便是一排排书架。李子敬粗略算了一下,只这一层怕就有几万册藏书。他不由咂舌,如果把全部藏书看完也不知得用多长时间?

第一层的藏书大部分都是些道家理论典籍,好多书籍都是李子敬早已读过的,他胡乱翻了几本便上了二楼,二楼的书籍以招式拳谱为主,主要教人如何运行真气,怎样出招制胜,李子敬素来不喜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所以直接便上了三楼,三楼所藏是些修炼方法和心得体会的书籍,有古人所著也有今人撰写,对于修道者来说这些书倒很有帮助和借鉴作用。

李子敬稍作停留又上了四楼,四楼是藏书楼的最后一层,所收书籍多是些当世各种族介绍以及他们所习法术的讲解,像世人皆知的魔族,妖族,精灵族都有详细的介绍,还有些神秘种族像什么龙族,巨魔族,地精族,狼人族等等也有简略的描述。像一本叫《海外广记》的书中所描写的蛇身人面,能让人变成石头的娜迦族,李子敬更是听也没听说过,他倒觉得这更像是在讲一个神话故事。

偶然间李子敬觑见角落里有一摞书上布满了尘土,显然很久没人动过了。他上前一瞧,原来是些佛经,其时佛教早就衰落了不知有多少年?其著作无人问津也是寻常。

然而李子敬却酷喜佛理,当下如获至宝,十分仔细地阅读起来,当他读完一部《药师经》后,下面却是一本《虚妄真经》,这名字倒怪的很!既然虚妄,又如何能称的上真经?他翻开书,首先是一首偈语:

若学长生法,要问虚妄人?

高山无云翳,灵台照清明。

先去丹内气,再化虚谷精。

此身无一物,灵器自养成。

李子敬不由一阵摇头,这偈语所说倒像道家的修行法门,不过方法却完全错了。他继续往下看,下面写道:“天地浩然,虚盈交共,盈则不受,虚乃有容。故旧碗虽破却能盛饭,明珠徒珍只添观赏,盖旧碗有虚,明珠为实也。。。。。。”

李子敬越看越是摇头,这经书所写内容实是大悖常理;所谓修道首先要开启神识,以强化感知,这便是凝识。然后用神识引天地之气进入体内,再经炼化而成真元也就是真气,其后用真气锻炼筋骨,锤炼体魄以达到修炼所需的体质,这便是筑基。然后再以神识贯通虚谷,使真气能在虚谷中自由储存进出,这即所谓的通虚。然后再以强大的真元反淬神识,便是淬神境。到此修行已算小成,一般的修道者能有此境界已是难能可贵。再往前走那便是入圣成神的境界,古往今来修到那样境界的也没有几人。可不管那一境界都讲究充盈,厚实,越是盈实其境界愈强,以后能达到的高度也更高。

而此书却完全背道而驰,通篇都是讲如何先化去丹田内的真气,然后再怎么清空虚谷中的真元,最后怎么样把全身的真气尽数散去,使整个人都虚不着物,再如何用神识贯通身体,使整个身体成为一个大虚谷。如果说普通修行的通虚只是把身体和虚谷融汇贯通,使真元能在虚谷中自由储存进出,而这本书所说的则是让身体和虚谷融合为一,也就是说虚谷即是身体,身体即是虚谷。这完全是异想天开,从古至今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修炼法门。

通虚境是修道者的一个关键境界,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就算是有一点瑕疵也是埋下了一颗恶果。所以好多人都是把前两个境界修的十分圆满这才通虚,以保证万无一失。这是数以万年无数修道者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谁也不敢拿这个开半点玩笑。

这书很薄,大概也就十几页纸的样子,李子敬很快便翻完了全书。他认为写这本书的作者就是在开一个天大的玩笑。试想谁会把苦苦修来的真气轻易化掉?就算是李子敬这样很淡泊的人,也不愿自废真元而变成一个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废人”,要知道普通人身体里也是有真气的,只是数量稀少而已。

这作者也许是一个书院里喜欢恶作剧的学生,抑或是一名修无进展庸碌平凡的老师,他或者只是一时觉得好玩想要开个玩笑,或者是对这世界充满愤怼想要发泄一下。不管怎么样,这书就和他的书名一样完全是“虚妄”不可信的。李子敬随手把书放到了一边,要看下面的佛经。可转念一想:“不对,要是让其他人看见这书,糊里糊涂的照着修炼起来,岂不是害人不浅?我要是没看见也就罢了,既然看见了怎么还能留它害人。”想到这他随手把书装了起来,准备找个地方销毁。

李子敬正在楼里聚精会神的读经,忽听有人喊道:“杨阳。。。。。。杨阳。。。。。。”听声音似乎很是焦急。李子敬暗忖:“这人不知找这个叫‘杨阳’的有什么急事?竟然在藏书楼里这般呼喊。”蓦然想到自己不就是杨阳吗?这时那个呼喊之人已到了他近前,喘着气道:“什么书让你看的这么痴迷?这么大声音都听不见,难不成是那种书籍?”说着话一把把书抢了过去,待看清是一部佛经后,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李子敬见这人和他差不多年纪,个头不高,身材微胖,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子。。。。。。连手指头都比别人的圆些,而且他的名字就叫元远,姓元名远。这元远太有特点了,李子敬在那小册上看过一遍就记住了。他是那位小王爷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也是最要好的一个。

元远瞪了李子敬一眼道:“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看佛经,赶快躲一躲吧,听说你回来了,薛大小姐正到处找你呢。”

“薛大小姐,这个名字倒第一次听说,那小册里并没有记录。既然是薛大小姐那肯定是一位姓薛的姑娘了,不知道那小王爷和这姑娘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位元远着急慌忙的来让自己躲一躲?”他心里想着,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上来,顺口问道:“薛大小姐是谁?”话一出口自知失言,也只能装着风轻云淡的样子。

元远满脸诧异,看着李子敬像是看见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伸手在他额头摸了摸,然后道:“听说你病了,难道还没有好?连薛大小姐都不记得了。你忘了去年那次学院大赛,你在人家脸蛋上摸了一把,气得人家一怒之下远走南方离山书院。听说人家这次是专门回来找你报仇的。”

这元远一来话多,二来也确实担心他这位好知己,接着道:“洛阳薛家,富甲天下,据说当年战时帝国欠下他们家的银子到现在还没还清呢。更别说薛家还出了位名列当今长生门四圣的“踏雪”薛无痕。这样的家族就是当今皇帝他老人家也要给些面子,你最好还是躲一躲,能不动手就别动手,免得事情弄僵了,大家都过不去。”他看了李子敬一眼又道:“要我说毕竟是咱们错在先,你最好去给人家陪个礼道个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样最好。不过。。。。。。哎。。。。。。以你的性格能去躲一躲就谢天谢地了。”

李子敬看着元远微笑道:“咱们走吧。”

“你决定要去躲了?”

“我要去给人家赔礼道歉。”

“你别骗我,这个我可真的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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