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10日,农历九月初二,临州市郊。
乌云如死神飞扬的黑袍,拂拂扬扬地遮蔽了整个天空,月光无力挣脱乌云的束缚,被挡在了天外,只剩下乌湮湮的夜空,沉沉地压迫下来。秋风萧瑟,卷起地上的枯叶,泛起沙沙的轻响,宛如魔鬼躲在黑暗中正轻轻地磨牙,在这样静谧的街道上,显得有些刺耳。道旁的路灯灯罩因为年长日久,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垢,在灯光的投射下留下了斑驳的暗影。
梁秋红感觉风冷飕飕地直往衣领里钻,不由地系紧了围巾,加快了回家的脚步。为了每个月能多省下两百块钱,她不得不在离公司较远的民舍里租了一个房间作为临时住所。民舍远离市区,极为偏僻,市区的公交站点就在巷口,离民舍还有一段路,这条路大多是巷道,一路上路灯更是少的可怜,行走在这条路上,经常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她在金融公司上班,因为与海外市场的时差关系,几乎每晚都要工作到十点。作为女孩子,平日里胆子再大,面对未知的黑暗也未免心里发毛。最让她心里发憷的是,这条路上有一户卖猪肉的人家,每次她下班经过那里的时候,透过大门的铁栅栏,时常能看到那户人家的男主人在昏黄的灯光下,挥着沉重的猪肉刀,在院子里剁骨头。那猪肉刀砍在案板上发出的“夺夺”声,都会让她不由自主地联想起曾经看过的恐怖片,甚至有的时候她都在怀疑这人剁的是猪骨还是人骨。
一想起那些画面,梁秋红感觉冷风中多了丝尖锐而又瘆人的寒意。前方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她这时才想起来,过了这片路灯区,前方一段路是没有路灯的。梁秋红在白天的时候曾仔细留意过,并不是这段路的路灯坏了,而是压根儿就没有安装过什么路灯。她也向附近的村民打听过,据说那段路是属于另外一个村子的,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村里并没有安装一盏路灯。
梁秋红心里一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踯躅了一会儿,暗自责备自己:这是电影里才会有的桥段,别老是自己吓自己,如果被公司里的那些小丫头片子知道了还不被笑话死!想到这里,她懊恼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头,不断给自己鼓劲,脚步匆忙地往前跑去。
那盏昏黄的白炽灯已经在望,却没有听到砍骨头的声音,梁秋红暗暗纳罕,忍不住透过铁门的间隙往院里看去,顿时全身汗毛都炸了起来——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呆滞,冷漠,无神?但梁秋红分明看到了他眼里的血丝充盈了整双眼睛,以至于那盏老旧的白炽灯都无法掩盖其散发出来的诡异红光。那个人站在阴影里,看到梁秋红吓得慌忙别过头去,那人裂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可是眼睛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就如一只扯线的木偶,在舞台上拼命地表演让自己象个人,却忘了自己最缺少的正是那一口“人气”。
梁秋红倒吸了一口凉气,快步向前跑去,可是还没跑出多远,蓦然“嘎啦啦”一声刺耳的声响直如地狱的丧钟,撕开了小巷的宁静,也迅速抽干了梁秋红身上的力气。那是铁门的声音——她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那人狠狠扯开铁门的画面,双腿一软,几乎栽倒在地,连忙伸手扶住墙壁。
又是一阵“嗤嗤嗤”的怪响,梁秋红明知道不能回头,却又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那人提着一把一尺来长的剔骨刀,在墙上不断地划拉,那声音,正是剔骨刀割开墙面泥灰的声响!
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突然攫住了自己的心脏,梁秋红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连头皮都麻了,全身虚软得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恐惧的阴影爬上了她的心头,就这么束手待毙么?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容易服输的人,骨子里的倔强蓦然战胜了恐惧,她狠狠地咬了一口舌尖,剧痛瞬时传遍全身,几近瘫软的身子猛地一震,她欣喜地发现身子又能动了!急忙挣扎起身,连滚带爬地往小巷出口跑去。
一边跑她一边回头看那人,那人身材并不见得有多高大,最多只比她高上一个头,脚步也未见有多快,可是任凭她如何地拼命狂奔,那人依然不慌不忙地跟在她的身后。手里的剔骨刀缓缓举过头顶。
她想大声呼救,但喉咙如被扼住了般,只能发出嘶哑的干嚎,本来不过百来米的巷道似乎茫茫看不到尽头,高跟鞋早已不知被甩到哪里,赤着脚踩在并不平整的石板面上狂奔也感觉不到疼痛。终于前方看见亮光,她大喜若狂,鼓起全身的力气往前跑去。谁知还未跑几步,蓦地右肩一凉,接着便是火辣辣的刺痛冲击着脑髓,她“啊”地一声惨叫,踉跄仆倒在地。
惨叫声在小巷里回荡不散,四周依然静得如一片死地。她拼命地往前翻滚,试图离那光亮更近一些,然而脚上突然一紧,一股沛然大力拉着她重又没进了黑暗里,她疯狂地踢着双脚,想要挣脱,但那双手有如铁钳一样动也不动分毫。她绝望地在石板路上乱抠,任由指甲一个个爆裂,鲜血淋漓,企望能够挣脱那双无情的双手。可是那双手始终无动于衷,她的挣扎换来的也只是让痛苦变得更加漫长而已。
终于,她感觉到后心一凉,全身仅有的一丝力气似乎也随之倾泻而出,眼前的黑暗忽然变得不真实起来,飘忽而又遥远。终于,在“”呼噜噜”的风声中,她无奈地吐出了最后一口气,两眼茫然而又无助地望着天空。
风越来越大,满天的落叶洋洋洒洒,最先落在了她的脸上,盖住了她的双眼,再慢慢地覆盖住全身,似乎连这天也经受不住她那带着无助、凄惶的眼神,索性眼不见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