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雅精心打扮了一番,特地戴上了江魏送她的项链,十一点到江魏家,满以为他已经回来了,结果久按门铃没人应,等到十二点她再次拨通他的电话,没接。她想他总会回来的,与其现在回去半途而废,不如等到底给他一个感动的惊喜。第一个小时,她在幻想见到他时各种云情雨意的拥抱中熬了过去;第二个小时,偶尔升降的电梯声响让她在希望与失望的追逐中消耗着精力;第三个小时,沉寂的世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三下,默数时间,一秒两秒三秒,后来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听心跳还是在数分秒,夜长得看不到尽头,而有限的耐心眼看消耗殆尽。她一次又一次摁亮手机,生怕错过一条信息或者漏接一个电话,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万籁俱寂,凉浸浸的月光透过窗户泼在地上,苍黑的窗框影子为她画地为牢。
“滴滴”手机提醒电量不足,她无心再看时间,因为那过去的每一秒都在向她揭示——他正酣眠于某人之榻。她揉揉僵硬麻木的小腿,拍拍席地而坐沾上的尘土,“我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她离开那里时心想。
清晨,龙青在煮红豆粥,江魏找到龙青的钥匙包用自己家的备用钥匙换了他出租房的备用钥匙,还细心地撕了两块胶布写上“JW”贴在钥匙柄的两面,然后下厨帮忙做了份煎蛋卷,俩人吃完早餐便各自上班。
龙青抵达理发店,看见几个学徒在店长的指点下正在清理门上的一些招贴,他进店门的时候余光扫了一眼,觉得像是一些打印照片,便问店长是什么,店长支支吾吾不说,他把学徒手上揉成团的一张拿过来展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把垃圾桶里的几张捡起来,竟然都是三天前和江魏在一味茶馆时被人偷拍的,图片上俩人动作甚为亲密,不可避免地让人产生暧昧的联想,没有糟糕透顶的是,只有他露脸,江魏要么是背影,要么侧脸被打了码。理发店里人人都在议论,很快便显出沸沸扬扬之势,风口浪尖的龙青发现身边所有人都在私议窃笑,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郁郁而终的母亲。
龙青很清楚,这事是袁雅给自己的警告。思考的时候到了,曾与外婆、母亲在教堂度过了那么多时间的纯真少年,现在领略到了什么是索多姆的罪恶。他对江魏的感情背叛了耶稣,还于伦常有违。
天性创造了爱,创造了相爱的人,甚至他们的错误。他们甘冒溺毙的危险沉浸在错误中不能自拔。爱是人性的贪婪,强大到使人畏惧。他曾经努力将自己对江魏的感情归结为亲情,但荷尔蒙蠢蠢欲动,欲望践踏下的人伦让他无所适从。
他已经做好承受一切最深重灾难惩罚的准备。但是,放任自己对江魏是不公平的,尽管他能感受到他的感情同自己一样率真炽烈、历久弥坚,但他不敢想象,一旦江魏知道他们同父异母这个事实,会否因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而彻底崩溃,那时,一切都将失控,堕入无可挽回的毁灭深渊,他的精神与身体必会饱受摧残终致日益倾覆与颓败。而这些,是龙青最不情愿看到的,也是他绝口不提爱他的原因。然而,在欺瞒中相亲相爱,还是坦白后让友情、爱情、亲情统统灰飞烟灭,究竟哪一种才是终局?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