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框玻璃映出龙青凝滞的面容,已经有好一会儿,他伸出手抚摸着照片里江魏的头发,那冬天太阳般温暖的笑脸照亮了他暗淡的日子,多少个孤苦无依的时刻他祈求那奇迹般的重逢,如今却要亲手葬送这梦幻般的幸福——是啊,绝非真实,只能是梦幻!如若不然,以他的罪孽只怕得永生永世身陷地狱。他呜呜地哭起来,声音僵瑟。
留下它吧,反正此去再不能回头,万般不舍也只是徒增烦恼,龙青默然想着,把一尘不染的相框又认认真真擦拭了一遍,端端正正地摆在床头柜上,那款式老旧的木质相框早已原色尽现,手持处多了几分油亮透光。
凌晨三点,他站在窗前,玄青色的天空散落着四五颗星星,直直地向天空伸出一只手臂,张开五根手指,星星们便落在指缝里,彼此看似如此贴近,在渺小如人类的眼里却相隔着“永远”那么远的距离。
沉睡中的城市显得如此温驯,再过三四个小时,那暴躁乖戾的内在就会醒来,为了活着、为了活得更好、为了活得更加自我,人们拼尽全力,对于伤害别人,他们毫无歉意,对于伤害自己,他们歇斯底里。
龙青把电话卡清空、剪断,连同一张字条一起搁在相框边上。凌晨六点,他看了相片上的江魏最后一眼,拧着行李出了门。当他把出租房的钥匙交给代管门卫时,发现了江魏对他的钥匙包做的小动作,他原本想把一切都清理干净,却被迫保留了他家的钥匙。
江魏一整天都联系不到龙青,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下班后,他找到理发店,却听说他已辞职,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人不能理解,于是他向店长一再追问原因,店长跟他讲述了龙青被人散发照片污名的事,并拿出手机给他看了当日拍的店门照片,原本想要报警,但考虑当事人声誉就暂且作罢,只是保留了一些证据,以免被人再度寻衅。江魏想:吃饭那天遇见袁雅,之后她又大闹酒吧,嫌疑最大就是她,而且龙青在聊起她的时候说过“发了狂的女人什么都干得出”,他一定早就知道是她干的,却一个字都不提,难道是顾及她是我朋友?这是朋友能干的事情吗?他真傻!江魏越想越来气,恨不得立刻找袁雅对龙青的消失负责。然而,他不会这么做,这并非基于宽宏大量容忍这个女人的蛮横,而是因为龙青是他的,他想对其全权负责,不想假手其他人。
江魏火急火燎赶到龙青住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那把备用钥匙打开房门,已是人去楼空,只有卧室床头柜上的东西让人触目心伤。
相架下压着的字条上写着:
神要擦去他们一切的眼泪。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因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勿寻勿念。
青
不,不能过去,那些怎么能过去呢?!江魏盯着字条和剪断的电话卡,泪水突然溢满眼底,他跪在地上,一手将相框抱在胸口,一手无助地摩搓着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