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尖下颌的女子悠悠地拭了拭染血的手指甲,笑道:“虽然瘦了点,小了点,不过,我想那烟柳巷子的老鸨是不会介意的吧,嗯?”
一听到“烟柳巷子”,莫氏猛然抬起红肿的眼来,哆嗦着唇,发疯一般冲了过去,却被一个婆子无情地踹在地上。
这个女人狼狈地趴在泥巴地上,哭的撕心裂肺,“不——,你不要伤害她,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嫉妒你的美貌故意推倒你的,我怕老爷责罚才诬赖是敏儿干的。还有,还有……呜呜,反正一切错事都是我干的,所以这一切罪过都由我来承担吧,求你放了她,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答应!”
她怕了,她真的怕了!
当,与她感情深厚的嬷嬷,与她有过命之交的姐妹,还有院子里一个一个忠心不二的仆人,都一一消失在她面前时,她终于幡然醒悟——她救不了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如今,如今竟然连她唯一的女儿也要遭这样的罪吗?
“不,这是他的女儿,他不能这样狠心……”
“签了!”
冰冷的声音唤回了莫氏,她缓缓低下头,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薄薄的两张纸,一张是房契田地转让书,另一张竟是自请下堂的……遗书?!
干涸的嘴唇颤了颤,终是没把愤恨诅咒的话语说出口,最后竟揉成了一声惨笑:“哈哈哈,好一个赫连和德,好一个‘不离不弃’啊——”
“这就是你对我说的情深意重?”
“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赫连和德,你不得好死……”
眼泪终于崩堤。
“啰嗦什么,到底签不签?”李氏颇为不悦地盯着好似发疯的莫氏,再次威胁着用一只手指甲划过小女孩的脸颊,两道血痕比那蔻丹还要红的触目惊心。
“敏儿啊,我的孩子。”莫氏颤巍巍的从泥地里爬起来,一头乌发被两个婆子扯得七零八落,而她仿若不觉,竟望着小女孩那两道伤痕满面慈爱地笑了。
那笑容,竟让赫连敏心中一暖,身体渐渐热乎,似有什么正在复苏,却一时抓不着。
须臾,莫氏动容道:“是为娘的有眼无珠,为你找了个狼心狗肺的爹,害的你小小年纪便受尽屈辱。他们都想我死,死了他们这些人才好霸占你外祖父的遗产,怪我从前愚蠢不肯听劝,如今,大势已去,母亲无力再保护你了。可是,我的孩子,让母亲再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情吧。”
最后一件事?
当所有人都在纳闷时,谁也没有想到,消瘦如干柴的莫氏居然会突然窜起来,而她手里的那根合欢素簪子也像忽然长了眼睛一般,直挺挺地[插]进了李氏的心脏。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李氏以及身边的两个丫鬟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等她们回过神来的时候,李氏已经瞪着双眼软倒下去。
而那两个婆子因为掉以轻心,这会儿也被莫氏突然爆发的戾气惊呆了。等她们准备拿下莫氏时,那根合欢素簪子复又插在了莫氏的胸前。
霎时,鲜血染红了一片。
“啊——,夫人?李姨娘?”
“这这这,这可怎么办啊?杀人了?”
“哎呀,杀人了,快来救人啊!”
“……”
一下子倒下两个主子,尤其还有一个是老爷的宠妾,这可吓坏了几个奴才,整个聚缘堂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只是,谁都没有看见,这一刻,那个沉默木讷的小女孩竟然泪流满面。
只为,那临别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