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和德抬头凝望着面前的少女,面巾遮住了大半个脸,看不清真容,他却鬼使神差的,从那轮廓之中下意识地描出了记忆中的朱唇琼鼻,还有记忆中一双可以看到他倒影的黑眸,那是世间罕有的清亮无垢。
他暗叹一声,以为早已遗忘,原来自己从未忘记过。
这个认识令他心生一丝浮躁。
赫连敏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几番变化的脸,羽睫轻颤,有重逢的激动,有隐忍的倔强,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赫连和德心中滋味复杂。这模样,这神情,竟像极了那个人。
然而,这个本该他熟悉却又十分陌生的人,此刻正被两个粗使婆子死死摁在地上。眼见那双纤细的藕臂被粗鲁的下人使劲扭曲,似乎随时都会折断,赫连和德的心怦然一跳,陡然一声大喝:“放开她!”
所有奴才吓得齐齐松了手,不可置信地看了眼赫连和德,又有些无措地看向了李二夫人,最后不得不低着头退到一旁。
赫连敏一个趄趔,差点扑倒在地,可她顾不得自身的狼狈,急切而踉跄地上前几步,含泪喊道:“您就是我爹对不对?我娘经常念叨您,她要我争气,要我醒来,因为她有好多话想对您说,却害怕见您,所以嘱咐我一定要转述给您听。”
“一派胡言!”李二夫人捂着心口急急打断。她气的浑身发抖,不仅是赫连敏的鬼话让她难堪,更是眼前这个男人沉溺过往的神情让她心碎。
两个粗使婆子见状,再次用力将她夹住,不客气地往外拖。
眼见就要拖出门口了,赫连敏用脚勾住门槛,拼命喊了一声:“一尺深红蒙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爹——,您还记得长亭桥畔的莫婉莹吗?”
赫连和德虎躯一震,两眼直直地盯着那个在人群中努力挣扎的娇小身影,竟情不自禁地上前将她拉到跟前,仿佛要瞧个仔细。
“你娘,她说了什么?”赫连和德又鬼使神差地追问了一句。
终于问出了口,好似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却突然落寞无奈地松开了手。
这神情,这态度,全然不像初进屋时那般冰冷淡漠了。
“我娘她……”赫连敏怔愣了下。
赫连和德的身上有着浓浓的书卷气息,这种儒雅贵气好似与生俱来,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有种莫名的吸引力。此刻,一张俊朗的脸又因露出了悲伤的神情,格外引人爱怜注目。
赫连敏倒吸了一口凉气,攥紧了双手,指甲深陷肉中,隐忍的黑眸之中尽是了然和痛苦。
不可否认,单是看赫连和德这副皮囊,会令当年的莫氏万劫不复确实也不冤。
赫连敏曾经对莫氏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怨恨,但最痛恨的却是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渣爹的虚伪,无情,口蜜腹剑!
因为他,她失去了一个温暖的家,以及爱她如命的母亲,外公和舅舅。她始终不明白,不就是为了钱吗?她的母亲那么爱他,又怎么会在乎那些子的钱财呢?
他明明可以用一种温和的方式得到他想要的,为什么要痛下杀手,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