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回去的路上,赫连敏一个人低着头往前走,心事重重的模样,而魏婆子三人跟随其后,一改从前的狼狈卑微,脸上是明显的欣慰。
通往陌斋的路上要经过一片桃花林,这个季节没有妖冶的桃花缤纷怒放,只有凋零的枯枝在秋风中瑟瑟摇曳。
不知是不是眼前的萧条景色使然,步入其间,竟然很是阴凉,越往深处走,越有一种冷森的感觉。
赫连敏下意识地搂住双肩,可惜这样的冷意依然挥不去内心的烦躁。脚踩在软绵的泥草之上,更觉浑身无力,只想静静地躺一下。
也许,睡一觉,也挺好。
就在赫连敏缓缓闭上双眼之际,耳畔忽然传来一阵模糊破碎的声音。
低沉,模糊,仿佛远方天空的一道惊雷,在耳边忽然炸开。
赫连敏的身子猛然一抖,不受控制一般朝着声源处缓缓转过脸来。
渐渐地,视野模糊中,仿佛看见了两个激烈争辩的女人,一个消瘦如柴的女子被打的体无完肤,却趴在地上吃吃大笑,一个半大的女孩扑上去,用她稚嫩的身躯拼命护住她的母亲。
这个小女孩心中其实很苦很痛,她很想推开那些恶人,很想抱着这个瘦弱的女子痛哭一场,然后离开这个万恶的深宅大院。
可是她没有这么做,因为她的母亲不止一次对她说,她的根就在这里,即便是死,她也要死在这里。
小女孩眼见母亲执迷不悟,几番劝说无望之下,只好自行离开了。
之后的岁月里,两个女人的争吵依旧不断,但那个小女孩再没有扑上去用身体为母亲挡住那些拳脚。每一次,她就傻愣愣地站在一边,目无焦距地看着远方,看上去遗世而独立。
没有人在乎她的转变,也没有人关心她,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的母亲会紧紧抱着她,痛哭流涕,诉说着她的深深歉意和悔意。
赫连敏眼前一热,前面的事情是她的亲身经历,后面这一幕却是她不知道的,原来她的母亲在她离开后是如此悲伤难过。
她真的好想冲上去扑进母亲的怀里。
然而,她的身子骨没有办法动弹半分,只能仿若一尊遗失的木雕杵在那儿,看着母亲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没有灵魂的傻子,把她们仅有的粮食一口一口喂她吞下,眼泪禁不住就溢了出来。
她恍然意识到,她和母亲早已与世隔绝了。
“母亲,对不起!”她的轻生,不但没有换来想象中的幸福宁静,却给她在人间唯一疼爱的亲人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她感觉自己真的很不孝!
画面一转,一个嚣张得意的尖下颌女子瞪着牛眼倒在血泊之中,她的对面也躺着一个衣衫褴褛但依旧美丽的女子,女子心口插着一根素簪子,那簪的形状像极了一朵盛开的合欢花……
这是母亲当年成亲时的信物!
在这一刻,小女孩终于明白她的母亲为何宁可死在这个家里,也不肯随她离去了。
“母亲——,你真的太傻,太不值得了。”不知不觉,眼泪再次模糊了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