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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终入昆仑

玄河发源于昆仑山北坡。神州、次州两地交界处昆仑山峰高耸入云,人谓之雪峰。雪峰之下千万条小溪、地泉,八方汇聚乃成玄河。玄河向东北过兖州后折向南穿过合欢谷。玄河南下后更无高山险阻,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中奔南海而去,途中偶尔小山丘陵也无险要之处,唯下游河段泥沙堆积河床渐高两岸筑有堤防,但下游多支流湖泊以供蓄洪,且河面比之上游渐宽,故玄河少有水患。

这日的夜里,天南城西边的玄河破堤而下,不消片刻,决口处彻底撕开,成了数里的泄洪口。洪流滚滚而下直奔天南城。

狂风暴雨的高家村中,茅草满天飞,不远处的救命声都淹没在那玄河暴躁的怒号中。

牛吉呆立当场,眼见这不远处的火光渐渐都熄灭了,也是纹丝不动。

“孩子,别怕。你过来坐着罢”。那高老爹挪了挪身体,让出了半个木桩子,那木桩子上一圈又一圈的年轮数不清楚到底有几条。牛吉猛然觉得这天地间一股压力把这狂风都制服了一般,须夷间一道水墙似千军万马气势如虹的扑面而来,轰隆隆的声音震的耳膜生疼。牛吉站在这风雨中不动如山,束手待毙。那身后的明珠在这黑夜中有如唯一颗暗淡的星辰,不动,发光。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闪电自北向南而来,顷刻便至。仔细看时那闪电乃是一槟古朴长剑,剑身遍布一条条紫电。长剑上方站着一个老人,那老人着一身褙衣长袍,一头银丝束在脑后,浓眉倒竖,形容暴躁,来人正是昆仑山入云峰峰主李沐白。昆仑至南海千里之遥,他御剑而来前后也不过两个时辰。

李沐白眼见这天南狂风骤起,大雨倾盆自己又是心急如焚。他一路手拿着碎掉的牵机玉顺着指引望前寻,本想着找回孙儿的尸身,却被牵机玉引到了高家村中一个凡人少年这里。眼见洪流将至,他也不及多想,按下身形抄起牛吉便凌空北去。

牛吉正绝望间忽然觉得身体被人一把拦腰抄起,又被来人丢到了石板上,摔的是七荤八素头晕目眩。睁开眼时才发觉,自己身下原来是一柄巨剑,身前立着一位老人家。眼见这巨剑模样和玄雷剑颇为相似,忽而想起来了李泰的嘱咐和玄雷剑以及那一柄残刃。心里一惊,糟了,我大哥的神兵还在下面,复又想起高老爹。可那下面哪里还有什么神兵、老翁,早已是一片汪洋。

李沐白看着下面汪洋一片,复又看了看碎玉叹了口气,转过脸来冷声道:

“你那包里的明珠哪里来的?可曾见过什么人?如实讲来,若有半句谎话,我把你劈成九截。”一股气势陡然从这老人身上升起,唬得牛吉心里发慌,老者又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圈,一时间不知从哪里说起。

半晌,望了眼身底的巨剑,战战兢兢的爬了起来对着老人深深一辑,开口道:“多谢前辈活命之恩,敢问前辈是否从昆仑山而来?”

李沐白虎目一闪开口道:“是又怎样?”声如炸雷。

牛吉也不多话解下包袱,从里面寻出那阴阳双鱼佩和已经暗淡的明珠,怀里摸出一个锦囊、一个蓝瓷小瓶双手奉上。

李沐白一伸手,那瓶儿、玉儿自牛吉手中一股脑的飞了过去,李沐白眼见这双鱼玉佩拆成了两半,一双虎目绝望的闭上,老泪纵横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去。牛吉站在巨剑之上看这老人,也是一阵心酸,想起大哥的嘱托,没奈何只得把这前因后果个中缘由说给老人听。

语罢良久,也不见那老人再开口。牛吉身在半空往天南城望去,远处南海之中那数丈高的骇人巨浪才开始往岸上涌,似乎在宣告神州,它才是压轴登场的主角。牛吉目光想要寻找那高家村里的一间茅草房,哪里能如愿,这半空中眼前的一切令他心惊肉跳,心如死灰。一如村口那支长长的队伍,黑洞洞的一片没有一丝的光亮。

牛吉收回目光,默默坐了下来,听得那老前辈说了一句:“我带你回山。”

牛吉“嗯”了一声,又觉得似有不妥。

这一老一少,慢慢的离了天南。那身后的滔天巨浪、狂风暴雨渐渐远了,那身前的星光点点,万家灯火似乎渐渐的近了。

自玄河入海口逆流而上,途径城镇、渡口多不甚数,千里处便是合欢谷,合欢谷南下五里有个渡口,唤红岩渡。相传除魔战中最惊天的一战发生在合欢谷,谷地北临玄河,九主联五剑斗杀魔头时,生生劈开了玄河口,从此玄河改道南行。战后合欢谷内似血池一般,三门的弟子死伤无算,从谷地里冲下的石头都是一颗颗猩红刺目,故得名红岩渡。

自渡口向西再行五里有座大城,唤白玉城,相传主持建城的人,名为京白玉,故得名白玉城。此人后为城主府第一位城主,且后来的历任城主都是京姓。是时白玉城城墙长五里,后人又建外城,外城掘有绕城河道入玄河,宽十丈,城墙长二十里,城高两丈有三水道,四角楼,九城门,东西各三门,南有两门,北有一门。内城有城主府坐北向南,城主府东侧虚设供奉殿也是坐北朝南,其余坊市皆东西而向,两旁排列。外郭南墙两门宽约三丈,直南正北对着内城南门,这三丈宽路面皆是白玉砖铺成,过内城至城主府门前,把外城分为东西两市、两坊。外郭东西城门也是如法炮制,一条白玉砖铺就的大道过内城南门前,连接东西六门,南为市,北为坊。

白玉城,供奉殿外

供奉殿前的石阶下面密密麻麻跪了一片人。他们个个衣着华丽光鲜,为首的是一个富家翁模样的人,身着祥云瑞兽冕服,头戴金丝小冠,那小冠中间一颗硕大的红玛瑙彰显着他不凡的地位。他肥胖的身躯跪在地上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对供奉殿里的人可以说是望眼欲穿,虽然两腿早已跪得发麻,但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这心宽体胖的老翁就是如今的白玉城城主京富仁,这身后尽是后辈儿孙,家仆门人。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从殿里走出一老一少。那老人须发皆白,身背长剑,少年一身清布破长衫,身后背着个包,腰间憋着把没刀柄的短刃。这两人正是自天南而来的李沐白,牛吉。是夜李沐白带着牛吉到了这白玉城便没有再上昆仑,他虽然早已辟谷但牛吉饿的两眼冒金星,坊市早已关门又无去处,只得寻到这供奉殿。

白玉城的供奉殿乃是虚设,自建立起城中从无供奉,这个中缘由其实很简单,白玉城北靠昆仑山,乃昆仑脚下,在此处做供奉岂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么?一个耍不好还会闪到腰。城主府也是每年灵石灵材交到庶务院从无间断,换来的是六百年京家平平安安的铁桶江山,这供奉殿偶尔有过往的昆仑子弟停留,倒成了昆仑的豪华驿站。说来还是这京白玉厉害无比,别的城是请一个供奉,他倒是隐隐然把个昆仑山搬了过来。后来的各州城主都是有样学样。

李沐白看了一眼道:“京老头,你也是一把年纪了就别再搞这一套了,都起来散了吧。我有要事耽搁不得。”说着就要走。

那京富仁笑呵呵的爬起来,两腿还在打颤急忙往前凑了过来:“李神仙,还请李神仙帮我个小忙,捎一盒糕点给我那乖孙女,已是半年没见着面了甚是想念,还请李神仙成全。”

李沐白被他缠的无法,只得点头。

“快,提过来。”那京富仁笑呵呵从一个宫装妇人的手里接过食盒,那妇人约三十多岁,听得半年没见这几个字,眼眶泛红似要掉出泪来。

牛吉见那老翁身子不稳,伸手便接了过来。

“有劳小神仙了。”那京富仁还是满脸堆笑,又转过脸对李沐白道:“还请老神仙照顾则个。”

李沐白不耐烦道:“我可照顾不到秀水峰去,走了。”语罢,祭起飞剑,眨眼间就带着牛吉消失在云中。

那院子里的一群人都各自散了,独独那个三十多岁的宫装妇人还仰头望着昆仑方向,她似乎能透过这重重迷雾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牛吉手提食盒立在剑上,李沐白按下巨剑缓缓下行,远远就看到青山间有条数丈宽石阶,石阶盘桓向上连着一个偌大的方形石台,石台北面立着一面石壁,两个遒劲大字刻在壁上“昆仑”。那石台两边又有两柄石剑高耸入云,穿过石台放眼北望那山间似有亭台楼阁隐约在雾气里,飘渺如仙境一般。

牛吉望着那两个大字,心里一丝紧张,更多的是满怀期待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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