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城,乃是现在晋国六卿之首中军将士鞅所代表的士家的的兴起之地,并且世代的士家家主的定居之地都选择在这里,经过数百年来的经营,已经变得无比繁荣,即使同晋都绛城相比,也毫不逊色,因此,平日里进出城池的人多如牛毛,整个城池中都展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情况。
士义,一个听起来很像男子的名字,但是实际上它的拥有者却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罢了,但是这个女孩可不是一般人,她的祖父不是别人,正是现在范城的主人上军将士鞅大人,而她作为士家嫡孙辈里的唯一一名女性,从小便得到了士鞅的宠爱,因此在整个范城,没有人敢让她不高兴,即使是她的父母也是如此!
但是现在的她却已经很不高兴了,本来今天她准备带着弟弟出城游玩,按道理城门早就应该开了,可是现在已经是卯时正刻了,她面前的大门还是紧紧封闭着,而那些负责看管城门的人正跪在她的面前瑟瑟发抖。
“城门官呢。”
虽然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和善,但是熟悉这位脾性的人却明白,这位主心里已经很不痛快了,不过万幸的是,她还愿意和这些人说上两句,证明她的心情还不算是太差,如果她真的生气了的话,那么她绝对不会和这些人啰嗦,而是早已下令将这些人的脑袋全部砍下来了。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只要把城门给这位主打开就完事了,最多事后受一些处罚罢了,可是现在,这些负责城门的人却只能低着头,不停地叩拜罢了。
“怎么了?有什么困难么?”
士义有些生气了,前阵子因为平中失守的缘故,不少难民都聚集来了范城外面,并且发生了一股不小的暴动,将范城外面的市集搅得是乌烟瘴气,鉴于此,士鞅下达了禁止没有任务的士家人出城的命令,直到昨日,事情有所好转后这道命令才得以解除,因此,她今天便带着弟弟高高兴兴地准备出城游玩,但是却没有想到遇到这种事!
看着语气越发和善的姐姐,待在士义身边的一个小男孩不禁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他名叫士丰,是士义的同胞弟弟,今年才不过十二岁而已,从小在姐姐的阴影下长大的他对这个姐姐很是敬怕,对对方的话很是言听计从,这种程度甚至达到了如果士鞅下达一个命令而士义反对的话,他都会坚定不移地站在士义这边。
直到这个时候,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正飞快地向这边疾奔着,他正是此处的城门官,昨天因为参加亲戚的喜事多喝了几杯,所以早晨一只昏睡不醒,如果不是下属跑去叫醒他的话,他还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
当他跑到城门附近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那架由两匹骏马牵引,整个顶子被红绸包裹起来、并且周围了站满了侍卫的马车时,他的心顿时跌倒了谷底,要知道在范城有胆子用这种装饰的,除了那个女魔星以外别无他人,之前有一家大夫的女儿意图效仿,结果被对方当场杀马砸车,事后那家大夫压着女儿去向士义谢罪,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用这种装饰了。
“小的来迟!万死!万死!”
在奔到离对方还有一箭之地的时候,这个城门官立刻拜倒在地,他一边膝行向前,一边大声求饶道。
“带过来。”
士义的脸上带着微笑,对着身边的一名侍卫说道,那名侍卫听到命令后立刻走到了那个城门官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到了士义的附近,然后松开手,任由对方趴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城门应该什么时候开启,需要我提醒下你么?”
看着趴在自己磕头把头都磕出血的男子,士义的眼中并没有露出分毫的不忍,她只是偏过头,用爱怜的眼神看着士丰,然后她伸出手在对方的脑袋上轻轻抚了一下。
与士义不同,士丰的目光则集中在了对方的手臂上面,因为对方的动作着实有些怪异,在他每次磕头的时候,只有左手碰触地面,而右手则只是虚撑着罢了。
“城门开启应该在寅时末刻……”
还没有等城门官说完,士丰突然开口说道:“你的手臂是怎么了?”
“……”
听到士丰这么说,士义的眼光也从士丰的身上转到了城门官的身上,而这时,她也发现对方举止的怪异,一双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小的以前是老爷的护卫,这只手臂在三年前被贼人伤了筋络,因而成了个废人,”城门官苦笑着说道,“还好蒙老爷不弃,赏了个城门官让小的做做,小的感激不尽。”
得知了对方的身世的士义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毕竟从对方的供诉中可以听出对方应该是有功之臣,而且功劳还不低,不然也不会安排来看守城门了——众所周知,城门官可是一个肥差,光进城税就是一笔大数目,只要城门官有心,多少都能捞上一些,再加上也会有一些商人花钱买平安,所以收入自然不会差——这些都是大家都默认的潜规则了,只要不出事,没有人会去和你计较这一些。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不仅衣着朴素,而且从面色来看,虽然不是一脸菜色,但也绝对不是那种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家伙,因此,士义决定放过他一马了,于是,她伸出手,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上了马车,而士丰也跟着盘了上去。
“开门去吧,这次就算了,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回头自请二十鞭子去吧。”
听到士义这么说,城门官连忙又磕了三下头,然后连滚带爬地跑到城门处,从身上取出了钥匙,将城门锁打了开来,而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小吏连忙取下门闩,然后合力将城门拉了开来。
“开门了,开门了!”
门还是刚刚露出了一条缝,但是等候在门外的人则早已迫不及待得拥了上去,但是在蜂拥而出的城门兵的鞭打之下,又从容地退了开来,毕竟一看这种阵势便是有大人物要出来了,这个时候上去触霉头,即使被人杀了也没处说理去,再加上,看到那辆全范城独一无二的马车,大家更是坚定了自己心中的念头。
“好花哨的马车啊!”
远远地看着向着自己身边缓缓驶过的马车,马难不禁微微感叹道,而豫让看到那架马车也点了点头说道:“记着,在城里看到这架马车一定要绕着走,这可是你得罪不起的人物。”
“是这样啊!”
对于豫让说的话,马难还是比较信服的,毕竟对方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有一些情况他必然知道的比较详尽,可是在一旁的芙女却不那么想了,虽然两人已经私定了终生,但是看到这个明显是女子所乘坐的马车时,她的话语之中不知不觉地充满了一股酸溜溜地味道:“是吗?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子,就让你如此挂念啊!”
听到芙女这么说,即使是豫让这个爽直的汉子都闻到了其中的醋味,更不要说马难了,就在马难低下头哧哧发笑的声音中,豫让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道:“你想哪里去了?这里面的人可是中军将大人的孙女啊!”
“孙女?”
芙女的眼中顿时亮了一下,虽然她的师傅告诉她可以凭借那枚信物见到士鞅,但是试过金钱,谁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万一再因此耽搁了对方的治疗,那么她会为此怨恨自己一辈子的,现在遇到这种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因此,还没等豫让反应过来,她便一下子冲出了人群,对着那辆马车大声地叫道:“请问是士家的人么?”
“退下!”
见从前方闪出一人,那些侍卫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他们立刻拔剑在手,远远地指着对方,同时用不善的眼光环顾着四周,虽然对方看起来只是一名弱女子,但是在这个时代,不论男女老幼都有可能是一名优秀的杀手,更何况,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对方的同党,尽管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方不一定会出手,但是谁也不敢用这种可能性来赌一番!
“我不是坏人,奉家师的命令前来求见上军将大人!”
芙女一边说着,一边准备从袖口取出那枚信物,可是她的这番动作却让人误解是她要动手的征兆,立刻有数名侍卫挡在马车前面,以防对方突然发难,而另外有两名侍卫持剑向她冲了过来,就在对方手中的长剑快要落在她身上的时候,一名男子从旁边排众而出,一柄长剑护在芙女的身前,将对方手中的长剑弹了开来,同时另一只手抓住了另一名侍卫的手臂,大声地说道:“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求见上军将大人罢了!”
“真是麻烦啊……”
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的马难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只得跟在走了出来,不过因为自身伤势的缘故,他没有选择去跟那些侍卫硬拼,而是从芙女手中接过了那枚信物,然后高高地举过头顶大声说道:“信物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