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带路吧。”了妍淡淡扫了那若娘一眼，警告她的眼神不要太活络了，若娘心头一凛，低头应下。
采薇打着伞扶着歌乐，一路辗转曲折，这路应当是专人修建的，若是外人根本不知道这四通八达的曲径通往哪里，歌乐稳稳走着，眼底闪过欣慰，当初她将惜月楼慢慢推向各地的时候就有明示，惜月楼里必须留存一处退路。
但是惜月楼遍布九洲，即便这些年随着师父云游也没能将其一一探视便，今儿到了这小镇里一看，方知这天煞的人做事当真是不懈怠分毫，自己就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他们硬是能将其设计出百八十种完全不同的机关法子来。
若娘准备的厢房宽敞而舒适，里面还配了十个丫鬟，见了歌乐整整齐齐地福礼问安“见过姑娘。”
歌月勾起一笑，并不说话，了妍便代为传达“都起来吧。”
“诺。”
十个丫鬟看上去虽然不是十分标志，但尚算清秀，这么看过去倒也舒服。
“都先下去吧。”采薇扶着歌乐入内室，了妍在则留在外面，颇具威仪地手了一声，遣散了那些丫鬟，只余下若娘还在原地候着。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若娘知道了妍的身份很高，对她自然是毕恭毕敬的丝毫不敢懈怠。
“贵人用不惯别人用过的东西，这点儿小事应该不用我来教你吧？”了妍嘴角上翘着，眸子里隐隐含了三分威压，若娘不过一观就已经觉得不敢再看了。
“这是自然的，厢房内的布置都是全新的，只不过不知道贵人喜好，便按着最好的呈上了，还望贵人不要嫌弃。”
柳叶眉三角眼，点绛唇浅梨涡，这么一笑起来便自带三分媚骨，若娘年轻时那也是惜月楼名动一时的美人儿，都说她心气儿高看不上那些贵族豪门，后来成了半老徐娘竟嫁给了一个鳏夫冯全，还倒贴了不少金银。
那冯全也算是上辈子积善积德了，年过五十还能捡到一个便宜妻子，虽然是个舞姬，但好歹要姿色有姿色要身段有身段，手里还经营着一个偌大的惜月楼，这可是九洲有名的销金窟，冯全年过半百时来运转，市井之间将此作为谈资好一段时间的热闹。
了妍从大周皇宫里出身的，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只要拿眼睛一扫手一摸，立马就能知道个大概好坏，这屋里的陈设虽然比不上长安，但搁在这样一个镇子里也算是奢华的了。
点了点头，了妍算是肯定了若娘的一番布置“不错，只是我少不得还要警醒你一句，贵人的行踪绝对不能泄漏，若是走漏了半点儿风声到时候你可掂量一下自家的脑袋份量够不够重。”
了妍这么明里暗里一通敲打，若娘哪里还会不知道轻重？这位了妍姑娘已经是她开罪不起的了，方才看那样子，这位了妍姑娘在那贵人面前也只能算一个得力的侍女，看来那位贵人很可能就是传说当中惜月楼幕后真正的主人。
若娘脑中飞速盘算了一番，这面儿上越发诚惶诚恐，连忙点头称是，只说“那是一定的，这些丫头都是自己人，身世绝对清白靠得住，惜月楼的规矩属下十分清楚，不清不白的人是绝对不肯用的，还请姑娘放心就是。”
了妍这才露了和缓笑容，轻轻拉过了若娘的手道：“有你这番话，那我就放心了。”
若娘小心抬眸看着对方的眸子，也扯开了一个笑容，二人和谐立着相视而笑，门外的风雪愈发大了起来。
“殿下，这风雪说来就来，殿下还是多加些衣裳免得着了凉。”采薇将马车里带下来的歌乐的衣裳物件全都放置妥当了，又找出了一件厚实的大氅给歌乐披上。
歌乐握了握采薇的手，拉着她坐了下来，采薇本来不敢和歌乐同坐的，但是拗不过只好虚坐了一角，整个身子的重心还是落在双腿上。
“好了，忙了这许久也该歇一歇了，这屋子里很软和，你就不要跟个老婆婆一样操心这个又操心那个的了。”歌乐捏了捏采薇的鼻子，忽而想起来她的年纪不过就比自己年长一岁罢了，这心忽然就有些疼起来，同人不同命，说的就是如此了。
“婢子不操心，只要殿下住的舒坦了，婢子这心里就舒坦了，若是殿下老拘着婢子不让婢子动一动，婢子还要憋出病来的。”采薇心性比较单纯，一心只把侍奉歌乐当作自己终身的事业，从未想过有嫁人生子的那一天。
歌乐轻轻叹了口气，拉了拉下颓的大氅，拍了拍采薇的手“我有些饿了，你吩咐下人备些热食过来，这些天干粮点心吃的我都腻死了。”
歌乐的肤色本就是白的有些透明，轻轻一笑的时候仿佛整个肌肤都带了隐隐的淡淡光辉，从采薇的角度看过去，细腻的肌肤几乎连个毛孔都没有，完美的就如无瑕的美玉一般。
“诺，那殿下先等一等，婢子这就去。”采薇安顿好了歌乐，行了一个礼便出去了，内室里便只剩下歌乐一个人，寂静的空气中只有雪落下压了树枝的飒飒声，和大风刮过时的呜咽之声。
歌乐躺在卧榻上，合上了双眸，忽而觉得有些孤单，仿佛身处茫茫雪原之上四顾无人，即便是竭尽全力呐喊也得不到片刻的回应，耳边全无人声只有如野兽一般狂肆的旷野之声，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了自己一人。
那种浓烈的孤寂张皇几乎要将她溺毙，歌乐内心强烈的不安上涌，催动着她不停地开始奔跑，但无论多久多远，她看见的还是一片雪原，毫无生机的雪原。
正惊惶无措的时候，歌乐忽而听见四周传来唤她的声音“殿下，殿下醒醒，殿下……”
眼前白光一亮，歌乐猛地睁开了双眼，额头上已经是冷汗连连，胸口也是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仿佛溺水的人重获新生。
“采薇？”歌乐失神了片刻，意识回笼，看清了眼前的人，正是一脸担忧的采薇。
“殿下，您方才魇着了。”她出去进来不过就那么一刻钟的事情，担心殿下经不住饿就先弄了一杯乳茶过来，谁曾想一进内室就看见歌乐揪紧了身下的杯子大汗淋漓地低喃着什么，赶紧放了手边的东西过来唤醒了歌乐。
“呃，这样啊。”歌乐皱着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方才梦见了什么，只是身上出了汗，冷冷湿湿的实在不舒服。
“采薇，有热水吗？方才出了汗身上实在不舒服。”歌乐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