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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杨十一的剑很快,而江湖上知道的人并不多。

没有多少人真正见识过他的剑。

就连血影之中,也几乎没有人见过杨十一的剑。

因为潜伏在组织里时,杨十一也很少出手。

萧远行却见过杨十一的剑,匪夷所思的剑,快的不可思议。

萧远行背叛的事,血影也已知晓,一个多月来,萧远行面对的,是何杨十一一样的,无止境的追杀。

而此刻的萧远行像是个死人。

茂密的树林深处,身着黑衣的黑影微笑着隐藏在树上,擦拭着手中锋利的剑,剑长三尺,寒光闪闪,剑早已出鞘。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如同烂泥一般瘫倒在地的萧远行身上。

他是个影子,在血影里,他的名字就是黑影。

一个月来,黑影和另外三个影子连续不断的袭击和偷袭,让萧远行身上伤痕累累,有些伤口已经结痂,而更多的新伤还在流着血。

血已流了很多,因为失血过多,力量也在流失,已无力支撑萧远行原本强壮的身体,萧远行刚毅的脸上,尽是难以掩盖的疲惫。

黑影很开心,此次任务马上就要成功,他知道,萧远行绝对不会有再战之力。

黑影的眼神又落在不远处的阴影处,那是其他几个影子藏身的地方。黑影的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他知道,那几个影子早已不耐烦,却耐心的等待着他的信号,一举收割萧远行的生命。

没有信号发出,因为黑影还在等。

他一直都是有耐心的人,尤其是杀人的时候,所以他的任务从未失败过!

黑影的武功很高,他的刀很快,但是他杀起人来却很慢。通常被他所杀的人,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被折磨到无力,才被他出手一刀解决掉性命。

他还在等,因为萧远行的刀很强,一个多月来他早已领教过。他要让萧远行在休息一会,因为有时候休息并不一定是好的,反而会让人感到放松和懈怠,而那时候,就是他出手的时候!

萧远行挣扎着靠在树上,口中喘着粗气,手里的刀仍然握得很紧,因为他知道,追杀他的那几个影子绝对就潜伏在附近,他的确在休息,却没有放松。

他不打算再逃,也不会再逃,因为再逃下去,他一定会死,活活累死,不如拼死一搏。

静谧的树林中,诡异的安静,就连鸟叫声都没有。

时间在流逝,黑影还没有出手,萧远行刚毅的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我知道你们就在这!何必再躲躲藏藏的,放马过来吧!”

萧远行的声音依然浑厚有力,在树林间回荡,全无疲惫软弱的样子。

黑影“嗤”的一笑,并没有答话,他虽加入血影不是太久,但时间也绝对不短,又怎会被如此简单的试探便暴漏藏身之处?

萧远行的嘴角挂着嘲笑,扬声讥讽道:“无胆鼠辈,只会藏头露尾!”

寂静,仍旧诡异的寂静。

黑影又等了半晌,见萧远行慢腾腾起身,许是萧远行以为他们没有藏身在此,准备离去,而黑影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黑影捏破手里的气囊,“啪”的一声脆响,回响在树林之中,而他的身体仿佛追赶声音一样,如离线的箭般从树上窜出,手中的刀同时挥向刚刚直起腰来的萧远行。

萧远行冷冷一笑,他等待的就是这一刻,他始终相信影子绝对就在附近,他也曾是个杀手,当然知道藏在暗处的杀手便是在等待着他松懈的时候。

他当然没有松懈,不过是装成松懈的样子,引诱这群毒蛇出洞。

黑影的刀也如毒蛇般向他卷了过来,寒光如同毒蛇的信子,笼罩住萧远行。萧远行手中的刀握得更紧,脚底生莲,运起轻功突然原地拔高两尺,整个人跃于空中。

一蓬暗器被萧远行的跃起完美避开,透过空气,越过萧远行刚才站立位置,击打在树干上。他手中的刀夹带着蓬勃的气势挡开黑影的刀,顺势又借力在空中一个挺身,轻飘飘的落在三丈之外,一双眼谨慎的看着紧紧围住他的四个人。

一击不成,黑影缓缓收刀,然后咧嘴向萧远行一笑。“前辈果然高明,我的这些手段竟然被你识破。”黑影声音平静,仿佛丝毫没有为计划失败感到沮丧或是恼怒。

黑影加入组织的时间不久,而萧远行却是组织里老牌的杀手,当然算是黑影的前辈。

萧远行指了指身上遍布的伤痕,冷笑道:“你便是如此对待前辈的?”

黑影哈哈一笑,对萧远行说道:“前辈加入组织多年,劳苦功高,一直都是我仰望和追赶的目标,而我对你表达崇敬的方法,便是杀了你。”

萧远行冷笑一声,不屑道:“废话少说!凭你们几个,便是我有一根手指能动,死的都将是你们。”

黑影闻言,整个人气势陡然转冷,两道目光,如同毒蛇口中吐出的信子,冷冷的看着萧远行,冷然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不客气了。”

说罢黑影一挥手,与其他三个影子一齐举起武器,向萧远行围攻而上。

萧远行全无惧怕,眼神冷静的运起内力大喝一声“来得好!”原本不丁不八的两只脚却动了,步法迅捷却无凌乱,手中的刀凌厉的攻向黑影。

他的刀本就进攻多过防守,如今更是只攻不守,霎时间颇有风雷之势般骇人。黑影面沉如水,面对如此霸道凶狠的刀法,使他心中不免有些畏惧,只得暂缓攻势,避其锋芒。

萧远行也不管其他三人,只做些简单的躲闪,若是实在躲不过的,也只是避开要害,手中的刀却只管攻击黑影。

黑影承受萧远行拼死之搏,心中苦不堪言,只得频频变招防守,全无还手之力。

眨眼之间,萧远行已攻出十八招,终于看准黑影空门,轻轻一刀磕开黑影的刀,伸出左拳,夹带奔雷之力捣在黑影心口。

这含忿一拳,直打的黑影觉得两眼一黑,险些晕死过去。又见那把刀又卷向他的咽喉,心中不由得升起了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一道寒冷的刀光瞬时划过,黑影只觉得颈部一痛,紧接着一颗大好的头颅便高高飞起,竟是有生以来头次看到了自己的后背,紧接着便感觉眼前一黑,再也看不到了。

趁萧远行斩掉黑影头的当口,三把武器在他的身上开了五道口子,后背的那一刀深可见骨,血肉翻飞。

萧远行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只得拼尽最后一身力气,拼命架开一把捅向心窝的刀,借力飞退五丈远,以刀撑地,单膝跪住,口中喘着粗气。

剩下的三个影子想不到队长被杀,面面相觑。

“他已强弩之末,杀了他!”其中一个影子见萧远行气喘如牛的样子,大声喝道。

三个影子齐齐动手,手里挥舞着兵器向萧远行攻了过来,而此时的萧远行早已没有还手之力。

“我要死了…?”

寒光越来越近,他知道死亡即将来临,原本心中对死亡本能的恐惧,竟在这一刹那烟消云散。

萧远行面带微笑,轻轻闭上了眼睛。

这时,却突然响起几声刀剑碰撞的轻响,紧接着便听到几声闷喝。

萧远行缓缓张开原本闭上的双眼,却见几个高大的身影立在眼前,而那三个杀手却口吐鲜血,倒飞出去。

得救了?

一个照面,那三个影子便身受重伤,看着面前几个人,心知面前几人武功极高。

三人眼神闪烁,惊疑不定的猜测这几人来历。

五人中为首一人身高八尺,年逾三旬,长发简单的束于脑后,一双手负于身后,哈哈大笑,笑声爽朗豪放。

“老子平生最看不惯以多欺少的混蛋,还不快滚?否则休怪老子摘了你们卵蛋!”

三人心知有这五人护着,怕是无法再取萧远行性命,纷纷起身,愤然放话:“今日坏我等之事,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与你们奉陪到底!”

话毕,四散而去。

“******,还与老子嚣张,别让老子再瞧见他们,不然非割了这几个王八羔子的卵蛋子下酒!”那汉子一口吐沫吐到地上,愤愤然说道。

萧远行强忍伤势抱拳道:“多谢诸位好汉相救!”

那人哈哈一笑,也向萧远行抱拳,口中说道:“咱们兄弟最敬佩有本事的汉子,方才路过见兄弟即遭暗算,还能以一敌众,力斩贼首,心下佩服!”

萧远行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日后也好报答各位?”

那人一双大手摸了摸脸上胡渣,朗声道:“兄弟姓刑名正,如若不弃,唤我一声刑二哥便是。”

闻言萧远行神色变了变:“可是东风十二金刚的二金刚,‘义为天’邢正刑二哥?”

邢正笑道:“想不到兄弟竟听过我的名头,不知兄弟怎么称呼?”

萧远行抱拳道:“小弟萧远行。”

邢正道:“萧兄弟怎会被人追杀?”

萧远行苦笑道:“一言难尽!”

邢正大笑几声,一把揽过萧远行的肩膀,热情道:“既然一言难尽那就随二哥我回了山寨慢慢讲!”不想用力过猛,牵动萧远行伤口,疼的他呲牙咧嘴,邢正朗笑着不好意思的连声道歉:“抱歉,抱歉。”

东风山,高逾千丈,幻雾缭绕,易守难攻。

山顶上,“义”字大旗高悬,赤红的旗面,漆黑的“义”字,像是跳动的火焰,随风而舞。

旗杆也是黑色的,长三丈两尺八寸。

旗杆下一通大鼓,鼓面是乳白色的,而鼓槌也是赤红的。

赤红的鼓槌敲击在乳白的鼓面上,“咚咚”而响,鼓声回荡在东风山顶,回荡在东风寨中。

“二当家回来啦!”报信的喽啰高声呼喝,涌出一众人,分列而立,夹道欢迎归来的邢正等人。

邢正走在人群中,龙行虎步,朗声大笑,与相熟的人打招呼:“小六子,你小子咋还这么虎的朝的…胡癞子,你这身子骨儿是不是他娘的快进土里了…”

萧远行跟在邢正身后,却见远远的奔来一个人。

这个人的轻功很高,踏地如虚,萧远行觉得,在江湖之中能与这人轻功相比的,绝不会超过五个。

那人眨眼之间身形飘飘然的落在邢正跟前,萧远行仔细打量这人,只见这人年纪约有三十出头,身材短小,体态瘦弱,两臂却是极长,整个人轻盈的如同猴子一般,嘴里呼唤着:“二哥回来了!”

刑二当家看见来人,笑着上前用拳头打在那人肩上,大笑着道:“好你个老四,这轻功又是看长!”说着拉着萧远行向那人介绍道:“老四,这位兄弟名为萧远行,是条好汉!”又向萧远行介绍道:“这个是我的结拜兄弟,十二金刚排行老四,名为袁天明,绰号‘飞天猿猴’,他的轻功不仅是咱们山上最高的,想来当今江湖之中也挑不出几个能在轻身功夫上胜过他。”

那人抱拳招呼道:“萧兄弟。”

萧远行同样抱拳一礼:“方才见到袁四哥的轻身功夫,着实吓了一跳,还道是谁,原来是鼎鼎大名的‘飞天猿猴’,佩服!”

袁天明哈哈大笑,神色间尽是得意,口中却谦虚道:“哪里,萧兄弟过奖!”

刑二当家笑着揽着萧远行的肩膀。

“走,随我去见见山寨里其他兄弟。”

说罢,带着萧远行和袁天明步入东风寨聚义大堂。

大堂之中,首座空悬无人,座下十二把交椅却坐着七八个汉子,见邢二当家进来纷纷起身招呼:“二哥回来了!”

刑二当家一一问候,挑右手边首位位子上座下,见刑二当家落座,众人也纷纷坐回原位,几双眼睛都落在立在堂中的萧远行身上,细细打量。

坐在左手首位那人,黑面长须,神色严肃,少有言笑。

只见那人指着萧远行,对刑二当家问道:“这位是?”

刑二当家道:“这位兄弟名叫萧远行,让几人拦路追杀,被我在路上救下。”说罢又讲了讲事情经过,众人眼中流露出敬佩之色。

那人抱拳招呼道:“萧兄弟,兄弟崔成立,不知萧兄弟犯了什么事儿,被那几个龟儿子追杀?”

萧远行抱拳一礼道:“原来是‘催命判官’崔三哥!”打过招呼后,萧远行便坦然讲出自己身份与背叛组织经过,听得众人连声叫好,其中一人更是站起身来,拍了拍萧远行,大声说道:“好,好汉子就该知恩图报!”

萧远行见这人身材极为高大,足有九尺,赤着上身,一身古铜色的肌肤尽是肌肉,犹如巨人一般。

刑二当家介绍道:“这位是咱们山上五寨主,人称‘大力金刚’的牛进。”

牛进嗡里嗡气的大笑。

“萧兄弟是条好汉!”

刑二当家又命人唤来除了大寨主‘震八方’刑威外的所有寨主,一一为萧远行介绍:

“这位是我六弟‘两头蛇’谢大山。”

谢大山是个神色冷漠的人,淡淡向萧远行点点头,以示招呼。

“他是老七‘拔刀相助’陆不平,这是老八‘万里神行’马识途。”

陆不平和马识途热情的向萧远行抱拳。

刑二当家又指了指另一个赤膊的汉子道:“这是我们九寨主‘磨刀鬼’曹大通。”

曹大通露出一口烂牙向萧远行嘿嘿一笑。

只见刑二当家拉过站在最后的一个高挑沉默的汉子,扶着那汉子的肩膀,隆重介绍道:“这位就是咱们山上武功最高的老十,绰号‘点死簿’的薛长!”

薛长沉默不语,不见任何动作,若说谢大山的性格有些冷漠,那这个人浑身上下却散发着冰冷,那种死亡的冰冷。

萧远行抱拳道:“薛十哥!”

薛长冷冷点头,却未说话。

刑二当家哈哈一笑,对萧远行道:“萧兄弟莫怪,我们老十便是如此性子。”

说罢又指着最后一个女人道:“这便是咱们山上最后一个寨主,十一寨主‘俏郎君’阮明玉。”

那女人年纪约近三旬,比萧远行大上个两岁,容貌俏丽,莞尔向萧远行一笑,却又如男人一样向萧远行抱拳一礼,声调也如男人一般。

“见过萧兄弟!”

萧远行抱拳还礼,刑二当家道:“人也介绍的差不多,除大哥‘震八方’刑威和军师你未见过外,其余兄弟全在这儿了。”

萧远行心中一算,十二金刚却有十位金刚在此,想起好似还未提到东风寨的十二寨主。

却听刑二当家又道:“萧兄弟与我一见如故,不若萧兄弟挂柱在我们东风寨如何?一来可以躲避那帮藏头露尾的王八羔子的追杀,二来也好与我们众兄弟日日相聚,岂不快哉?”

萧远行放下心头疑惑,犹豫道:“非是小弟不愿,实则组织势力庞杂,怕是连累了诸位兄长。”

刑二当家朗声大笑,笑罢道:“萧兄弟多心,咱们东风寨多是义气男儿,怎会怕了那帮兔崽子?萧兄弟尽管宽心,待我禀明大哥,择一黄道吉日,招呼些道上兄弟前来,为你举行拜香仪式!”

萧远行抱拳道:“既然如此,小弟也不再客气,便多谢刑二哥收留!”

众人大笑,七寨主“拔刀相助”陆不平道:“太好了,自从老十二死了以后,咱们从十二金刚变成十一金刚,这下终于凑齐了!”

听了老十二的名字,聚义大堂顿时陷入了沉默,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古怪。

萧远行心中恍然,原来,十二金刚如今竟已只剩下十一人。

半晌,刑二当家叹气起身,说道:“我去见大哥,与他说明萧兄弟挂柱之事。”说罢转身离去。

大堂的众人见刑二当家走了,竟似是还未从方才老十二的名字中缓过神来,一个个神色有些悻悻,纷纷向萧远行打过招呼离去。

东风寨,大寨主‘震八方’刑威院子外。

大寨主住处的院墙极高,全由石头砌成,十分坚固,且密不透风。

院门外,门口站着两个大寨主的亲信。

刑二当家对那二人道:“进去禀报大哥,说我有事求见。”

那两个亲信面无表情,对刑二当家竟不见丝毫恭敬之色,淡淡点头,一人转身打开院门,走了进去。

许久,院子里忽然响起一声金锣之声。

门口剩下那人堆刑二当家道:“大寨主有请。”

说罢闪开身来,让出一条路。

院门大开,刑二当家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迈过大门,走进院子里。

大寨主的院子极大,院落重重,足有四重之深,每重院门皆有多人看守,十分严密。

当刑二当家走到最后一重院子门外,门口站着的两个亲信拦住刑二当家,面无表情的向刑二当家一抱拳。

“二当家知道规矩,得罪。”

刑二当家叹息一声,双手举起,两个亲信又道声“得罪”便走上前来搜身。

待检查完毕,见无任何利器,便打开院门,放刑二当家进去。

刑二当家终于走到大寨主房门前,却见房门紧闭,刑二当家门前站定,扬声道:“大哥,二弟来了。”

房门也不打开,屋里却传出说话声,语气淡淡道:“二弟所来何事?”

刑二当家叹息一声:“想我亲兄弟二人,自幼便在一起,如今大哥这是为何?”

屋里又道:“大哥身受重伤,见不得风,二弟还需体谅。”

刑二当家道:“大哥受了伤,我这个做弟弟的自然替大哥担心,却为何大哥躲在房里足有一年,一步未出?”

屋里大寨主的声音淡淡道:“待伤好之后便会与众兄弟相见,今日二弟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刑二当家将要让萧远行挂柱东风寨一事简单对大寨主说了说,只听大寨主道:“此事全凭二弟做主,不必再来叨扰了…”

刑二当家闻言,又是一声长叹,转身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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