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想也是,宫门外有四阿哥的马车等着他,他出了宫便用不着这雨伞了。便应了下来“那奴婢送四爷一段路吧。”四阿哥点点头,先行跨出了门,我紧跟在后边为他撑着伞。
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擦了黑儿,昏黄的宫灯陆陆续续的亮了起来,这个时间段宫里已经没有什么人走动了,再加上天气不好,一路上除了侍卫竟再无别人。沿着宫墙走了一段,我才发现四阿哥的前襟儿淋湿了大半,忙向前靠近一步,不料脚下一滑身子趔趄了一下,一头撞在四阿哥背上。
四阿哥回身扶住我,口中道:“还是这么笨。”边说着另一只手顺势接过了雨伞,于是我们俩由刚才的一前一后,变成了现在的并排行走。刚刚跟在四阿哥背后为他撑伞,可是苦了我,因为身高的差距,我必须高举着雨伞,走了没几步,胳膊就酸的要命。
现在四阿哥打着伞,我觉得轻松多了,只是我这奴婢当的好像有点不太专业,现在看来不是我送四阿哥,倒像是四阿哥送我。也许是觉得我穿着花盆鞋走雨路不容易,四阿哥走的特别慢,若是换个时间换个地点,两人看起来更像是一对雨中漫步的恋人。
“又走神儿了,你这小脑袋里天天都想些什么呢。”四阿哥淡淡开口道。“奴婢什么都没想,就想着怎么伺候好皇上。”我大言不惭的撒谎。
“哼。”四阿哥冷哼一声,摆明了是不相信我的话,我偷偷吐了吐舌头,想骗此人,难度是有点大。
“做皇子的小老婆就那么辱没了你么?”四阿哥突然站住,转身面对着我,“这天下的女子,哪个不是对这样的身份趋之若鹜,偏你一个小小的女官愣是不稀罕,你就非要这么与众不同么。”
我想了想不知该怎么回答四阿哥,是,如果我就是出生在这个朝代,接受的也是男人为天的教育,那么我可能跟全天下的女人一样,对四阿哥和三阿哥的喜欢受宠若惊,视若天大福气,但是偏偏我是来自于外时空,受的是男女平等的教育,有主见有思想,并且非常不能忍受一夫多妻制。在我的观念里,爱情是以唯一为前提的,我不能忍受自己的男人每天睡在不同的女人房里,更不能忍受自己是这个男人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我低头沉默着不回答四阿哥的话,突然四阿哥用手托起我的脸,使我与他对视,我没有挣扎,只是淡淡的道:“佛语有云: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奴婢不愿牵扯到太多复杂的事中,只想过平淡的日子。”
四阿哥突然面带笑容道:“如此说来,你不是不心动,而是不敢心动了。”
我一愣,不自觉的凝视着四阿哥,他眼中闪耀着的是满满的喜悦,是不敢心动么?是这样么?难道自以为的不喜欢,仅仅是理智压抑住了情感么?雨势越来越大,一把伞将我和四阿哥与外界隔开,此时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我们俩个人。
停住一会儿,两人又继续往前走,快要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四阿哥开口道:“过段日子,我会迎娶富察氏做嫡福晋。”语气波澜不惊,听不出有丝毫的喜庆,仿佛即将成婚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毫无关系的人。
四阿哥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言语,没有解释也没有观察我的反应。我早知道乾隆的第一任皇后是富察氏,因此到也并没有太过于惊讶。我惊讶的是,四阿哥会跟我说他将要迎娶富察氏,毕竟我没有任何立场让他特意来告知这件事。
阿哥娶嫡福晋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特别是像四阿哥这样背后无权臣撑腰的阿哥,熹贵妃的娘家势力单薄,完全没有力量支持四阿哥争位,这种情况下,四阿哥只有娶到娘家势力雄厚的嫡福晋,才能增加继承大统的筹码。
富察氏一族是满洲的贵族名门,曾祖哈什屯,在顺治年间,做过议政大臣,祖父米思翰,官至内务府总管,户部尚书,父亲李荣保,现任察哈尔总管,李荣保的兄长马齐有一女嫁给了康熙第十二子胤裪为嫡福晋。还有富察氏的妹妹是副都统萨喇善的嫡妻,而这萨喇善正是清太宗皇太极第十子韬塞的长孙。
看看这盘根错杂的关系,就知道四阿哥为什么要迎娶富察氏为嫡福晋了,只要四阿哥娶了富察氏,这一连串儿的王公贵族便和四阿哥坐上了同一条船,一旦四阿哥登上皇位,富察氏就是皇后,所有人都会贵不可言。
上次在设立军机大臣的时候,四阿哥被三阿哥摆了一道,估计这次迎娶富察氏四阿哥会扳回不少优势。这冲这,不管四阿哥喜不喜欢富察氏,他都必须娶她。
我看了眼闷头往前走的四阿哥,心里想着,想要登上皇位到底要背负多少东西,生在帝王家是不是就注定要走这条争权夺势的路。
眼前就是宫门,我停住身道:“奴婢就送四爷到这了,四爷若是认准了路,就一直朝前走吧,奴婢相信四爷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四阿哥听了我的话,有瞬间的诧异,不过转瞬便恢复了常态,淡淡道:“回吧。”我撑了伞,转头往养心殿的方向返。
看着转身离去的香娅,四阿哥并没有立刻出宫门,而是站在雨中目送着香娅的背影,口中喃喃道:“放手,还是不放手,放不开手,还是根本不想放手。你千万不要回头,你若是回头,这辈子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不会再放手。”
我在雨中踢踢踏踏的往回走着,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四阿哥并没有走,而是在背后一直注视着我,于是停下脚步转过身子,一瞧,果然四阿哥站在原地没动,隔着雨幕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好挥手示意他不要淋雨,快快出宫门。
眼瞅着四阿哥转身,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后,我这才又继续往回走。磨蹭了这半天,雍正也该醒了,回去换套衣服还得接着当差去。
四阿哥娶嫡福晋的日子定在十一月份,由于宫里接二连三的办喜事,所有人都忙的团团转,我在养心殿供职到成了份闲差,不过像这种事忙是忙,但宫人们却都是忙得欢欢喜喜的,因为办喜事时为了讨个好彩头,通常都会大量的打赏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