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幽冥业火
待澜休养完毕从笛子里面出来，幽冥城之战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正值初云和幽冥城主夫人菁云在商量打回终南山的事情。
虽经历一场恶战，方过半月幽冥城却已经修茸完成。此得益于轩辕和尚和玉虚道人带着那般寻求经文庇护的小鬼，每一块砖上都刻上佛经铭文，特别是外墙上的“往生极乐”和“南无阿弥陀佛”字样，分外显眼。好在城主正在闭关养伤，暂时无暇与他二人计较。
当然这活轩辕和尚和玉虚道士本是不太乐意的，风铃把活派给他们的时候只说：“幽冥城管小鬼们的饭！”于是一个大慈大悲，一个无量天尊，带着群小鬼就暂时在幽冥城歇下了，打正玄门弟子协助幽冥城防止鬼域进犯灵界的名号，暂时相安。
半月时间，往终南山打探的长老也已经带回消息。众人基本对了一下被攻击的时间。建康城被血灵大阵封死，幽离书晴（李书青）等无法抽身。魅灵带着公子白上终南山，魅灵没了，四个道法高强的神秘人与初云、风铃战于山门，魅灵的爷爷妖界长老奇被人伏击于终南山境内，率残部攻破后山守山大阵，为刘晋林身边的四女所救，而后群妖攻山，老爷子目前正在城中养伤。
而幽冥城这边自二个多月前派了右使无常鬼并长老鬼媚领了一众人等往李府求亲，一直没有音信回传，便派了左使无脸鬼将往外探查，一群人凭空消失，又听闻公主在江陵失踪，少主在李府消失，无脸鬼将滞留江陵，传信幽冥城后再无音信。蛟亲往江陵寻人，正巧救下身受重伤遭人围堵的左使，自己也告负伤，启动通灵阵回到幽冥城，随即万鬼渡忘川攻城。
听得幽冥城真派人前往李府求亲，已知凤舞姐弟真实身份的李府诸人纷纷侧目。面色最别扭的当数青鸾与李袈澜，刘晋林更是面部表情僵硬了好几息，才斜睇着青鸾。
青鸾哪受得了他的揶揄眼神，不等他开口，就“噌”的立起，问他娘亲是何缘由？菁云命人取出一个匣子，俱是姐弟二人在外时定时回传的家书，最新一封绢帛上字：
母亲大人在上：
见信安。儿与姐姐如今客居建康李府，一切安好，勿念。姐姐仍浸心于万民之福，恐为偏执，有伤修行。请母亲劝慰之。
儿如今心宜李氏袈澜，暂不思归，母亲勿挂念。此女天真烂漫，毫无机心，当合母亲心意，儿有意求娶，望母允之。
祈母亲、父亲大人万安！
儿鸾字上。
此绢帛如今拿在澜的手上，细细推敲三四遍，对过前番信件字迹、遣词用句并绢帛材质、笔墨，俱无异常。澜只眉目唇角含笑，直瞅得青鸾整个人都僵直了，甩袖要去，叫凤舞一把抓住：“仙子勿要再顽笑他，前日已经与晋林公子打过一场了。”
澜随口应道：“喔，谁打赢了？”
刘晋林面露尴尬，似是漫不经心道：“算他赢了！”
青鸾瞬间恼怒：“出来再打！”
“我不同意！”不待刘晋林接言，澜淡淡的冲着绢纸吐出四个字。绢纸上淡淡的红光，澜接着以菁云的声音说：“我不同意我儿青鸾娶李氏袈澜为妻！”
绢纸上红光更是迫人，一道红光掠出直扑澜的面门，血丹阡陌自澜体内出来，一口将红光吞噬。澜微微一笑随手将绢帛化为灰烬。
初云与菁云相视一眼：“亏得妹妹爱子心切！”
血丹阡陌吸完红光便绕着青鸾打转，青鸾明了，奉上一滴精血给他。阡陌吸纳精血便嗖的出去了。澜只是笑对众人言道：“这痴货去找云裳顽去了。”
抬首看着大厅上首正**奉的巨幅画像，明月出东山，红衣少年意态慵懒卧于池边杨柳树下，白衣少女倚树吹笛，双目微闭。一彩色锦衣女子于树下抚琴，湖面荷风微拂，荷面上十数名彩衣少男少女凌水轻舞，一条蛟龙隐卧于云层之中。
澜以手指轻敲供案桌面：“绿玉、紫绡、蓝倩、红裳、黄杏、翠微、黑媚、白凤、彩衣、江、琴画、棋魂、渔楚、魅灵、灵绡、颖、林、木、朗、郎、君小、娉婷、南溪……”
菁云轻声和道：“蛟、菁云、袈、澜。”澜只反复念着这些名字，轻轻以指节敲击桌面，众人不知其意，只安静等待。
琴画走过来，紧紧抓住她的手，顿了一顿，澜轻声道：“菁云，我知道你与初云为结拜姐妹，一会你不要说话。”又转向初云：“我知道如今你为云氏当家宗主，但我被强行缚于小袈澜体内的事情你并不知情。”
李晋西与李晋东闻言踏出一步，还未开言已经啪啪各挨了一巴掌，琴画咚的一声双膝跪地，澜只是环视众人：“如今，咱们先来算一算帐，算完了再论其他！”
李袈澜已是满面怒容：“纵是我爹娘也不曾动过我两个哥哥，你凭什么？当年若非我娘救你，你早已经死于雷劫之中！”
“还有呢？”澜面色冷然，李袈澜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指着澜道：“是！当年袈之事，是我不该自作主张将你潜意识里关于袈的未来告知二姨母，是我不该偷视你的记忆，将自己错当成你，不该痴心妄想。可是你呢，你敢说你不是故意！你没有想借我的手找到他，让他带你从我的肉身脱离？他的未来你早有预见，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你活该！”
“你说完了？”澜一直面无表情盯着李袈澜，风铃已经闻讯放下手中事物赶来。澜斜睇了她一眼，一声轻笑：“你不许插手！”
说完袖子一甩，刘晋林忙扑过来抱住李袈澜，一巴掌结结实实甩在刘晋林面上，李袈澜教他一把抱在怀里，兀自挣扎要与澜理论，叫刘晋林捂了嘴，少不得狠狠咬他手指几口。
澜却露出侥有趣味的表情：“这一巴掌，是教你，为人弟子者，当尊师重道，为师说话的时候你不要插嘴！小晋林，既然你这么护着她，以后我这个徒弟不听话时，我就罚你好了！”
言毕不再理会二人，转向李晋西：“当年我于雷劫之前往终南山拜访你爹和你娘，所言之事你可敢当众说出！”
李晋西面露迟疑之色，初云一拍几案：“说！”李晋东跨出一步跪下：“世子零陵所图之事，已有结果。统一灵界并非难事，但未来灵尊并非此子。勿再图谋此事，否则将是倾族之祸！”
“人世将有大动荡，华夏将倾，不如先行入世尽守护之责，灵界之事暂且静观其变，再行应对。”
待李晋东说完，澜转首面向李袈澜：“你娘当年确是真心救我，我也是真心要救你。你的两个哥哥估计的不错，我与袈都俱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只是我们将袈的异能隐藏了起来！”
“至于你如何能探知我的过往？我只得一缕灵识于你体内修练，静待时机脱体而去，又怎会将我的感情植入你的潜意识？”
澜背过身看着那副巨画：“你且仔细看看，这上面每一副面孔，有很多你都曾经见过！见过他们悲惨死去的模样。”澜转身走向李晋东，俯身勾起他的下巴：“他当年选择信你，因为你心里有我，必然不忍我被囚于小袈澜体内，你所做的，只需放出藏在笛中的琴画，将我引入灵器，我若镇守于庐山，何人敢犯我庐山、伤我庐山生灵？更何况琴画自会往鬼域救他！”
众人无言，澜盯着李晋东：“小晋东，你真对得起我！”李晋东闻言抬头直视澜，四目相对，李晋东坦然道：“一念错，步步错。我无从解释，但凭你处置就是！”
澜注目于那张俊美无匹的脸，迫视于他：“只因为我说了统一灵界并非难事，是因了我错说了这句么？”
“你应当知道我在意的并不是这个！权势于我本如鸡肋！早以为我所弃！”
两人迫近的姿势太过暧昧，下一息澜俯身封住了李晋东的唇，在众人侧目中，胶着的两唇分离，澜的唇间含着隐泛红光的纯色内丹，初云第一个警醒，手捏法印以缚灵阵协助澜将内丹封印，李晋东盯着自己的内丹，面露异色，澜轻抚胸口，低声道：“好险！”
初云将灵力注于灵丹之中：“确实是业火作祟。”初云接着安抚道：“小晋东不用担心，虽然这业火存于你体内已近百年，但你心思澄明，且醉心文字书画，加之有琴画为你加持清心之术，所以这业火虽盛，却并未迷失你的本心，令你陷入魔怔！”
初云话落，风铃第一个掩嘴笑了：满建康城都知道，任何古旧的残卷就可将李二公子哄骗回家，这还不是魔怔？
澜白了她一眼：“今日算这个帐，只是希望大家明白，我不曾欠过你云氏一族任何人！至于你们欠我的，处理完眼下的事情，我再和你们慢慢算。”说完轻轻拍了拍李晋东的面颊：“起来吧，傻瓜！”
转问初云：“能锁定目标不？”
“你应该打得再狠点，那货看完戏就切断联系跑了。”初云抽出注入内丹的灵力：“看来这孩子还得痴迷你一段时间，反正袈那个痴货终归要入佛门的，倒不如给姐姐做儿媳妇！”
澜甩她一袖子：“难怪南珠要把宗主之位让给你，果然好算计！你赶紧把这业火清理干净！琴画，随我出去走走！”
一甩袖子，拉了琴画出门，风铃笑拉着云霞跟着，云霞免不了回头冲李晋东做个鬼脸，却一把扯着面色僵硬的青鸾一齐出去了。
刘晋林放开李袈澜，蹭到初云跟前：“娘亲是想教孩儿娶方才那位么？”李袈澜一个爆粟砸在他头上：“蠢货，晋东晋北两位哥哥都是我二姨母与前姨父所生！是你同母异父的哥哥！小柒叫二哥三哥的时候你没听见吗？”
初云并不理会这二人的公案，只斜了李晋东一眼，柔声将他唤过来，又细细嘱咐他，虽然对方已经切断了联系，但暂时并不能确定是否会对他有更深的影响，勿忘初心，不要再起妄念才是！
李晋西揉揉火辣辣疼的半边脸颊：“不起妄念？打一巴掌再给一个吻？叫不起妄念？！”菁云闻言倒笑了：“袈于澜当年醉心于世间美景，灵魂相契和，但却相当单纯，并不通人事。方才她应当只是单纯的想要通过小晋东锁住对方，顺便以自身灵力帮小晋东清除业火。”
李晋东闻言只是苦笑，李袈澜轻声问刘晋林：“什么是人事？”刘晋林一把捂了她的耳朵，满厅掩嘴轻笑之声不绝。
初云将内丹还给李晋东，白了李晋西一眼：“你敢说你这一巴掌挨的不冤么？一个当灵界至尊，一个掌管玄门，一个攻入冥界，一个统一人间，你们这几兄弟，都够有心的！”
刘晋林嘴快，顺嘴接过话头：“冥界不用打！晋北娶了凤舞，小袈澜嫁给青鸾，冥界就是一家人嘛！”
菁云一眼睇向初云，似笑非笑，初云丢给她一个随你处置的眼神，揽着李晋东出去了。身后传来刘晋林两声惨叫，教凤舞与李袈澜各一记肘击击在小腹上，打完两女携手而去。李晋西丢给他一个“蠢笨如猪”的唇语，静立一旁，等长老白雪示下。
菁云微微一笑：“继续汇报别处可有异常，稍候汇总给初云姐姐。”
忘川河畔，蔓殊沙华开得如火如茶，彼岸，不时有磷火飘荡过来，诡异的美。
澜抱膝坐于河畔，将身子倚于琴画怀中：“这里好冷！”人间仍是酷暑时节，幽冥城中却是别样阴寒。
风铃已经取了披风与她们裹上，也挨着坐了。云霞去扯着青鸾帮她抱了木头来，不一会堆起篝火，熊熊的红色火焰燃烧起来，五人围坐一团顿时觉得温暖许多。
风铃柔声道：“你仍是灵体，虽得了三千年法力，但也经不起你这般消耗。小晋东的事，应该再缓一缓。”
澜只看着跳动的火焰，面沉入水，幽幽道：“我们的人，不能再死了！”
初云和李晋东拎了几个酒坛子过来，澜看着大家人手一口，传起酒坛子，只用力嗅了嗅，将酒坛传下去，声音很轻很轻：“我当年所看到的未来，被改变了！”初云点了点头，只安静喝酒。
澜双目透过忘川看向彼岸：“当年，有人打开幽冥鬼道，最后却自坠鬼域，为万鬼吞噬，我记得当年，我们颇为不忍，放了一把火，意图将那人的妖身与万鬼一并焚化。姐姐还记得那人的名字么？”
“妖王，狂。”初云的声音也变得很轻很轻，风铃顺着目光望向彼岸：“妖姬傲！”收回目光，低低叹一口气：“当年的我们，是否太过痴狂！”
“不过是两个想要寻找师傅下落的小女孩，和一群好奇妖王与妖姬到底有多大神通的小妖精罢了！”澜轻声笑了，“纵然如此，却也容不得。容不得妖王的实力受到质疑！。”
澜斜了初云一眼：“只怪队伍里的三个男人太过优秀！不过是借道去魔界找师傅罢了，却推翻了妖王，又统一了妖界！”
“那三百年，是最快意的三百年了！”风铃饮了一大口，“当时，你们俩在出发时，真的没有看破这结果吗？”
澜摇了摇头：“变数太多，纵然看到结果，也只能去努力应对！不管未来指向何处，我们当时所做的决定，都是当时我们所能做的最好的决定！所以，”澜话锋一转，转向李晋东：“小晋东，我不怨你，虽然暂时无法完全原谅你，但我亦不恨你。”
李晋东接过琴画扔过来的坛子，饮了一大口，众人目光一齐看向忘川彼岸，澜轻声说：“安排一下这边的事，暂时不益将战线拉长。人间的事，幽离一族暂难脱身，安排晋西回建康，晋东协助菁云留守幽冥城，那一僧一道有些来历，暂且留在城里。我们几个，走一趟鬼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