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佛道、魔道
初云看着李袈澜直皱眉头，从前只道这孩子痴，因着以为是澜的转世的缘故，而今看来是有些任性了。
李袈澜却觉得奇怪，自己的要求一点都不过份哎！不过是让功力无损的初云、白雪、零、李晋西、李晋东、绿莹、碧莹、绿蕊、绿沁、碧晶每人输一百年功力给她，她好凑齐千年道行，刘晋林不就曾经向四姝各借了一百年道行，弄出个四百年道行的内丹么？怎么自己就不行？别说四姝同源，可我有祭司一族的净化融合之术，应当更加事半功倍才是。
结果李袈澜把自己能想到的全都说了，初云却一直凝眉不语，良久初云才深吸了一口气，问：“你急着去建康做甚？”
李袈澜仔细想了想：“其实我本来只是偶然想到要回去一趟，结果出不去，我就特别想去了！
比如说我有一道很喜欢的风景，它就在那里，随时可以去看，也没什么稀奇，可一旦你明知道好风景就在那，但你去不了，而且还要等个九百年……瞬间就觉得我今天就必须得去了。”
初云听了菀尔一笑：“这比方打得倒也有一点道理，只是：‘轮回三世，尝尽人世冷暖，得证正果！’，你不会是忘了吧？”
“喔！”李袈澜点点头，突然说：“那等我能出去后，他是不是就成佛了？我是魔，他是佛，我们以后再也见不着了吧？”
初云一下子就怔住了，看着李袈澜芳华正好的模样，一派天真浪漫的神情似是自言自语说出来的句子，正想开解她，却听得她轻声说：“这样也好，不见也好，他若想我，自会寻我；他若不来，我何须牵挂？就这样吧！”说着对初云灿然一笑，“姨母，我去练功了！”
初云望着李袈澜翩然而去的背影，一时辨不清她是真的如此洒脱，还是为了让她安心。心下就有了几分辛酸，招了黄莺来，问：“袈的现世在建康？”
黄莺答：“是！眼下乃是晋室琅琊王司马德文。”
初云点点头：“晋室气数将尽了吧？”
黄莺答：“怕是如此了，眼下孙恩围城，城中存粮渐尽，恐怕是熬不过去了。但听闻司马家的人已经搬到救兵，最终结果如何，尚未可知。”
见初云凝眉，黄莺又忙宽慰道：“二姑爷身边有人护着，不碍事的。”
初云摇了摇头，说：“我不是担心他。这样，你去回你主母，就说是我的意思，想要让你领司马德文来此处与小袈澜相见。你主母若允了，你便去接人，她若不允，让她来寻我，你依然去领人回来就是，懂了吗？”
黄莺含笑点头，领命出去。先去回自家主子云兰珠，兰珠确是犹豫，宋氏云秋在边上听了大笑：“这才是妖后初云的行事风格！走吧，我随你去领人，顺便去给幽离族的那位添添堵！”
云兰珠一怔：“胡闹！你父亲有你父亲的苦衷，你不可无理！”
宋云秋冷冷一笑，说道：“父亲？！妖族要一个血统纯正的继承人，逼凌云纳妾；幽离一族可以有晋西这个拥有魔族血统的继承人，但下一代必须是由幽离一族的女子所出，他逼晋西纳妾，逼我应允不可生养！晋西都与他断了父子关系，我怕什么？”
云兰珠怒道：“晋西已经为了你断却父子关系，我也认为此事是他理亏随你们回来，你就不能与他留些颜面？”
宋云秋柳眉一挑正要说话，黄莺忙给兰珠使眼色，让她收声，一把抱住宋云秋的臂弯拦住：“是是是，下嫁给大少爷本来就委屈了您，姑爷还敢给您气受，小姐还敢摆婆婆架子，回头您都记大少爷帐上！罚他多跪几天！老子为了夫人为难儿子，儿子为了媳妇跟当爹的翻脸，这一看就是亲生的！咱们这就去建康，偷偷把人领来，等事后姑爷发现了，一定气得跺脚！”
云兰珠微微扶额，儿子娶的这位确实位份太高……但一想起李书晴真会气得跺脚倒觉得有趣，竟然笑了。宋云秋见她笑，立时心领神会，顽皮一笑：“行，这就去，一会就让母亲大人您看看那位气的跺脚的样儿！”
黄莺笑道：“咱可先说好，您两位可千万别再因为姑爷闹了，回头小袈澜若知道大少爷和姑爷断绝父子关系的事，该伤心了！”
宋云秋做个不值一哂的表情，又回复温柔大嫂的表情：“袈澜是个懂事的女孩儿，她若知道缘由，说不定会去闹她父亲呢。”
云兰珠闻言摇头，温柔言道：“这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她已经被幽离一族除名了，这幽离一族要保血缘正统，就随他们去吧，咱们自己把她当宝就是！”
宋云秋清丽的面容现出妩媚妖艳之色，柔声道：“那是，我魔狐长老宋云秋钦点的云氏一族继承人，不仅是宝，还会成为此间魔族的女王！你们啊，别保护的太过！”说完领着黄莺媚视烟行的去了。
云兰珠看着宋云秋挺得笔直泛着别样魅力的背影，暗暗感叹：为了晋西与自己，宋云秋在幽离一族做了三百多年的贤媳悍妻，而今，是终于要做回魔狐长老了，当年先祖有负于她，许她将子孙后代中最专一痴情的孩子与她为夫，她为此诺于红尘镜世守护云氏一族数万载，最后应诺的人竟然是只有一半风魔血缘的晋西，想到儿子拒不纳妾直接跟亲爹翻脸，也算是不负先祖所望了。
若非是看在李晋西的面上隐忍不发，若非是李书晴对云兰珠痴情专一对宋云秋的脾性，否则这位祖宗真不晓得会怎么处置李书晴。可近半月来她们翻脸离开建康后，李书晴竟然依然留在建康，半点没有来寻回她们的意思，李袈澜也被除名，很明显在李书晴心里幽离一族重过夫妻、父子情份。
当年云兰珠为了李书晴放弃云氏一族的族长之位，宋云秋嫁与李晋西之后为了李晋西隐藏身份封印道行，一心做个简单的贤妻良媳，过简单甜蜜的居家生活，结果……想到李书晴很快就会知道自己试图以公公权威欺压的是什么人，云兰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幽离一族就这么值钱，她云氏一族的女子就这么好打发？初云说得不错，自己当真是对他太好了！好得他都忘了，维护她不仅仅是不纳妾这么简单！不是因为他顶着压力不肯休她，她就应该感恩戴德的让晋西由他摆弄！让宋云秋不可为李晋西生养！
嗯，让他吃点教训也好，他凌驾凡人之上太久，对于自己的权威，需要有更加清醒的认知。
琅琊王府的书房里，宋云秋仔细的打量着两面墙上分别挂的两张锦画。司马德文笔下的李袈澜，纯真活泼，略有娇憨之态，似清晨微绽的白色茉莉，鼓鼓的花苞上还带着晨珠，别样的清新动人；而另一副据传是李袈澜赠予琅琊王的定情之物，花团锦簇之中，三人各有姿态，凤舞的艳压牡丹，袈的出尘之姿，澜的空灵飘逸，青鸾的温暖和煦，连李晋北的背影，都能看见他闭目神思的样儿。
宋云秋盯着这副画，出了好一会神，良久，绿玉已经帮她将凉了的茶汤换了好几次，黄莺忍不住低声道：“大少奶奶，琅琊王在宫里议室，如今城外战事紧，这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咱就在这耗着？”
宋云秋似是终于回过神来，行到绿玉端坐的几案前，端起一茶汤，放在唇边轻嗅，柔声道：“茶汤凉了可以换热的，人心寒了怎么暖？”
绿玉唇角一啜着的浅笑僵住了，云裳规规矩矩在一边束手立着，绿玉抬眼看着宋云秋，看着她缓缓吹散茶汤上萦绕的热气，无声浅饮，慢慢将一碗茶饮尽了，拂袖放下茶杯，才轻声问：“李夫人何出此言？”
“据我所知，澜死了，菁云死了，魅灵也死了，再往前庐山遭血洗，你们是没能耐寻仇还是没胆寻仇？亦或是这些人的生死你们从不曾放在心上？”
绿玉的手抖了一下，低声问：“死了？”
“死了。”宋云秋说着揭下刚才打量的两张锦画，边卷边说：“我先带这两副画和云裳回终南山去了，你们接着陪袈在人间厮混，什么时候混够了，想为她们报仇了，什么时候来终南山寻我们。”
绿玉眉梢一挑：“李夫人莫不是忘了，当年若非因了你夫家，澜怎会失去肉身？”
说话间宋云秋已经卷好了一副画，轻笑道：“澜为的不是幽离一族，为的是华夏。另外，我夫君已经和他爹断绝了父子关系，幽离一族与我无干。还有，据当年白马寺的小和尚说，袈经三世之后将得证正果成佛，你说你们这干妖魔精灵守着一个准和尚，打算恩爱到几时呢？”
绿玉皱了下眉头，轻声道：“先祖有令，不得干涉人世兴盛，他也无意改写乾坤，在这待着，不过是大家在一起过寻常日子罢了，只等此劫满了，脱了那身皮囊带他魂识回庐山，如今却是佛家的人看上了他，倒是有些意外！”
“那现在你做何打算呢？”宋云秋已经卷完了两副画，绿玉站了起来，从宋云秋手中接过画轴，将绘有琅琊王的那副展开，微皱着眉头道：“暂且先弄个替身在这当劳什子王爷吧！阡陌！”
随着她这一声唤，一颗滴溜溜的血丹凭空出现在书房，绿玉柔声吩咐道：“乖，把琅琊王平日喂你的精血吐一滴出来，姐姐有用。”
阡陌原以为是叫他来玩儿的，一听让他吐血，立时不乐意了，刚想反对，绿玉冲云裳使个眼色，云裳拿两滴精血做交换，阡陌才百般不乐意的吐出一滴给画中人。
绿玉结阵施法，将画中人招为侍神，签定完主从契约，便携着侍神往皇宫去换琅琊王出来。宋云秋一眼不眨的瞧着血丹阡陌，细细问了阡陌的来历，恍然笑道：“看来澜压根没有让袈成佛的意思。”
黄莺欲问，宋云秋只是笑着饮茶，不答。
不一会，绿玉携着替换回来的人凌空出现在书房，琅琊王似是不悦，一脸狐疑看着宋云秋，宋云秋温柔一笑，道：“小袈澜想见你！”
琅琊王闻言一愣，似有百般资味在心头，一时不语。
宋云秋继续说道：“跟我们去终南山吧，她在那等你！”
琅琊王看着空了墙壁一眼，冲宋云秋做了一揖：“德文生而为王，却无力改变晋室命数，亦不曾救民于水火，岂可于王朝将倾之时，弃宗室而去？”
宋云秋冷哼一声，道：“你若真想改天换命，豁出去即可，何需以天命做借口？”
琅琊王第一次被人如此指摘，一时语塞，宋云秋冷笑道：“我对你人世君王更替并无兴趣，你只需要知道两点：第一，留在此间，历劫三世，你可能会得道成佛；第二，跟我们走，你会成魔。二选一，去还是留？”
琅琊王听了宋云秋的话，一头雾水，绿玉只说与他前世有些渊源，具体的，他不曾问，她们也不曾说。只说是等他经过此番人世，待寿终魂识离休，一切便知。因今世种种，他早已经预见，故泰然处之，不曾深究，如今宋云秋劈头扔过话来，让他选佛道、魔道，他毫无头绪，呆了一呆。
宋云秋见他呆了一呆，接着丢了一剂猛药：“你守着宗庙又如何？你何曾尽力为百姓做过什么？不过一闲散王爷，有你无你，对百姓而言有区别吗？更何况晋室气数已尽！”
琅琊王做了一揖道：“凤舞姑娘告知她已经为我们选了一位救星，会在关键时刻拯救晋室，我必须留在我皇兄身边！仙子好意小王心领了。烦请转告小袈澜，待此间事了，我自会上终南山瞧她。”
宋云秋闻言，收了前面那副冷面，又回转成温柔的模样：“我没有与你说笑，即然凤舞生前已经为晋室寻好了救星，绿玉也为你做好了替身，而我也不想诓你，我是魔狐，不是仙子，而小袈澜有一半魔族与一半神族血统，但她那个轩辕神族正统的爹已经将她除名，你现在认真听好，并认真想一下我下面说的话。”
琅琊王突然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寒意从心底升起，一直凉到指尖，听着宋云秋柔声道：“佛门有人说，你历经三世，可得道成佛，你若留下，便可成佛，若随我去，必然成魔，因你前生乃是魔界祭司一族在庐山禁地的护法袈。现在你是留，还是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