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吧,商量一下怎么办。”她的声音竟出奇的冷静。
这时,思齐咧嘴而笑,“妈……妈。”稚嫩的声音让人悲从中来,该如何保护他?
回家途中,路忽然变得漫长而险恶,总感觉周围有双眼睛一路追踪。终于到了,把小宝贝放下欧阳茵急忙从里面锁住了门。
“眼下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文哥确信孩子离世。否则,追杀会永无休止。”看来,他对这件事早已运筹在握。
绮丽轻拍着孩子的背哄他入睡,“那该如何做。”
“我们来个以假乱真。他们很快就会找过来,到时你用枕头包成孩子样,抢夺时就装作失手将孩子掉落楼下,这里是六楼,他们不会疑心孩子的死亡。只要确信了他的消失,这件事也就会到此为止的。”
计划很周详,欧阳茵仍然很惊惧,“一定要面对面吗?能不能不与他们见面。”
“不可能!我们社团内的人都有很重的疑心,每件事情都只相信眼见为实。”
“好,就这样吧。”响起绮丽坚定的声音。
他们又补充了些细节,商量着将孩子的哭声录下来,在适当时机就放响。一切准备就绪,单等着那个灾难的日子,既期望它快点来临又战战兢兢地抗拒着它的存在。那种滋味不异于明知会有特赦令却仍被推向断头台,心中不停地翻滚着期望恐惧窒息矛盾。
欧阳茵打电话把一切告诉了俊基。
“等着我!”他掷地有声地挂了电话。她能想象得到,他是如何急切地编个借口离开家,又是如何匆忙地买上车票往这赶,她甚至看到了他锁起的眉结忧虑的眼神。这些景象让她有了丝勇气。
欧阳茵抱着熟睡的小家伙,心思驰向那个小窝,不知绮丽现在是否安然,坚韧的她能否顺利渡过这一劫。自从计划制定好后,她就和小思齐搬到了学校宿舍,而文轩则躲起来暗暗助她。真希望时间能够飞逝,将这段遭遇快点抛到九霄云外。
第二天下午,俊基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我面前,如同战神一般。欧阳茵扑进他怀里,身上裹缠的戒备瞬间瓦解,内心逐步开始温热。
“别担心,一切有我。”俊基紧紧地抱了她一下。看到正在呀呀笑语的思齐,他的眸中一闪,“小家伙,你不会有事的!”安抚了欧阳茵几句,他就去绮丽那儿查看情况了。欧阳茵如坐针毡,不知他会带回什么消息。
似乎过了几个世纪,他终于回来了。全身散满的疲惫预示了不妙的结局。未等欧阳茵问及,思齐忽然哇哇地哭闹起来,从未有过的委屈与暴烈。好不容易抚慰下来。看着他梦中还在不时抽泣的小脸,她的心乱成一团。
“茵!”俊基拥过她。“你能想到的最糟的结局是什么。”她猛地抽出身子,逼视着他的眼睛,“你不要吓我。”“茵,无论听到什么,你都要挺住,因为思齐需要你。”他握紧欧阳茵的手。她机械地点了点头。
“我没见到绮丽,听邻房说,她……跳楼了。尸首不知去向。”刺冷的惊惧感从欧阳茵的脚底油然生到头顶,打个旋儿,又从顶部滤到下面,来来回回几次,整个人似是被冰雕住了一般。
“绮丽从那么高的楼层掉落下来,像是折断翼的飞鸟。”欧阳茵的耳朵木木的,听见他开始细述当时的惨景,她想大喊,别说了,闭嘴!喉咙却像灌满了铅,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空中她的手不停地前伸后抓着,想要握住哪怕一丁点儿的生机,因为她舍不得孩子,舍不得还不满周岁的小思齐。”欧阳茵似乎觉得自己轻飘到了空中,尝到了那种前后无依的空虚感,唯一感觉到的就是坠落不停地坠落。途中与空气摩擦皮肤被生割的刺耳声真真切切,体内的热量却也借此复苏悄然蹿动起来。
俊基盯着她开始流转的眸子,继续说道,“虽然慌乱,她却依然那么美丽,不,是那么凄美。当时,她穿着一件水粉色的上衣,彩钻的纽扣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夺目的光彩,一如生前她明媚的笑靥。”
欧阳茵的心针扎般的疼起来,那件自己精心挑选的衣服她曾是那么地爱不释手,转眼一切竟成烟。苦涩的泪水奔涌而而出,“绮丽!”欧阳茵悲痛地哭喊起来。
俊基更紧地拥住她,“哭出来就好了。茵,你要坚强,我们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思齐被欧阳茵吵醒了,不满地大哭起来。抱起他,她更是泪如雨下,可怜的孩子,你可知道现在你是地地道道的孤儿了。俊基过来,搂住他们俩个,剧烈起伏的胸膛显出难抑的痛惜。
哭过之后,全身似要虚脱。欧阳茵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眼泪能有这么多,经过无数次的以泪洗面后一旦念及她泪水还是要再次泛滥。那么鲜活生动的一个人怎会就此香消玉殒。
欧阳茵经常抱着思齐坐在窗口,暗暗期待着文轩的出现,希望他能给自己个说法,哪怕告诉自己绮丽遗体的去向也好。俊基也曾无数次地回到小屋附近,希望会有蛛丝马迹。但是,接下来的日子什么都没发生,警察署潦草地定她为自杀,众人不明所以谈论几天后也草草收场。一个如花的生命竟如此干净如此快速地消失于世间,让人讶然。
不觉间,新年已过。虽有俊基煞费苦心的氛围经营,欧阳茵却无法融入其中。时常会发呆,时常会念起昔日与绮丽的点点滴滴,泪水已涸,更多的是欲哭无泪的哀痛。
“妈妈。”小思齐闹腾几天后逐渐习惯了没有绮丽的生活,小嘴一噘仍是活泼无忧的沉浸在自己的快乐里。
欧阳茵眼羡地抱起他,“小宝贝,真希望你永远这样,永远不要碰触到世间的无常与灾难。”“恩。”他看着自己竟认真地应了声。她的心一热,“你听懂了?”他咧嘴而笑,头一偏又开始啊啊地练起了嗓,恢复了没心没肺的常态。
低头看着童真无邪的他,欧阳茵内心起了微妙的变化。绮丽虽逝,她最疼惜的爱子却留在了自己身边。从牙牙学语到口若悬河,从滚滚爬爬到蹦蹦跳跳,从幼稚小儿到成熟男子,其中之路何其漫长。就如俊基所说,自己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怎会有时间自怨自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