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我已经安排好了,用过午膳就送你回去。”尤火山避开她的目光看向一旁。
又来了,又是那句千篇一律的话。杜雅馨的心被什么东西猛地捅了一下,她来,想听的不是这个。她从尤火山闪烁的目光里明明看到了不舍和逃避。
“看着我的眼睛。”站起身半趴在案几上,杜雅馨使出审讯毒贩的招式毫不犹豫地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扭转他的面孔逼迫他看向自己。“告诉我,你就真的没有一点点爱过我吗?”那粗鲁野蛮的动作距离淑女形象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师妹,你在说什么?”尤火山依然装出一副冰冷的面孔,而放大的瞳孔却泄露了他心里正在为杜雅馨的胆大而感到震惊不已。看惯了那些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听多了琴瑟诗词委婉悦耳的腔调,眼前彪悍的女子宛如是天外来客。
看到尤火山佯装平淡滑稽的表情,杜雅馨全身上下的笑神经其实很活跃。“说什么?说你爱我!”杜雅馨提高嗓门吼道。
香炉里升起的寥寥香烟因为杜雅馨扩大的嗓门而无章乱颤。杜雅馨脑海里又升起了和执行死刑前一刻同样颓废的感觉:她做人实在是太失败了。
别人的求爱方式不都是很撩情,很浪漫的吗?男主手捧鲜花,单膝跪地,多么令人向往啊!而自己经历的爱情不但倒了一个个,而且手段俨然像在逼男为娼。
“师妹!”尤火山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音量也随即提高了三倍。“你不明白说爱你的人应该是宁王吗?”他的语气很明显是在发泄,将心中压抑的痛都宣泄出来。
一听此言,杜雅馨没有像尤火山那样激动,反而摆出一副我早就知道的了然表情步步逼近。“那你呢?你是不是爱我?”
突然,帐内猛地一亮,闪电照亮了尤火山眸子里甚是复杂痛苦的眼神,接着“哗啦!”一声雷鸣,砸醒了他即将沉沦的心。“师妹……你永远都会是我最好的师妹。”他牙关紧咬,额前青筋直冒,终于将足以摧毁对方感情底线的铁钉一颗颗地从嘴里蹦出。同时,他的心门随着雷鸣闪电毅然地关上了。
“对不起了,师妹。我好想对你大声地说我爱你,但……我不能。”尤火山在案几下用手拧着自己的大腿心中补上一句。
“你……咦!”恼怒地甩开捏着尤火山下巴的小手,杜雅馨面向着一边喘气连连。怎么说她也是一个女孩子,鼓起勇气主动求爱已是不易,何况是被人如此直白的拒绝。
一时间,难堪、窘迫、羞涩全都一股脑儿地在胸中纠结。斜睨着帐帘缝隙中宛若一丝丝银线的雨幕,杜雅馨突然有了一种孤独寂寞,想要回家的感觉。
帐帘的缝隙处一道玄色的影子掠过,帐帘一动,高登弯腰闪身走了进来,杜雅馨尴尬的目光来不及躲闪,眉宇间皱起了几条黑线。
“师父。”高登瞄了一眼又突然出现在将军营帐里德杜雅馨似乎并未感觉到屋里尴尬凝重的气氛,只忙着擦干手上的雨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尤火山。“这是宁王派人刚刚快马冒雨送来的信件。”
“什么?”
“啊?”尤火山和杜雅馨不约而同地惊呼,互相对视的目光均异常复杂。
大雨倾盆,宁王府内。
书房里,宁王将手中的中原诗词狠狠地摔到地上,眉心深锁,透露出极不耐烦的神情。
“阿齐,备马。”宁王冷冷地吩咐。
院子里,狂风吹弯了大树的腰,地上堆积的雨水像流淌的小河。如此恶劣的天气,王爷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难道不能等到雨停了再去办吗?站在一旁伺候的阿齐望了望外面雷电交加的天空,面露难色道:“王爷,现在外面雨正大,您这是……”
“雨再大,本王也得出去找馨儿。”宁王说着就要往外走。
虽然一想起那日在山上尤火山看着馨儿时那温柔似水的目光宁王就心惊胆战。虽然自馨儿离开王府到现在已经整整大半天过去了,他实在不敢想象馨儿和尤火山呆在一起的样子。但此刻,他真心的希望馨儿是去了军营,至少在那里馨儿不用吹风淋雨,不用担惊受怕。尤火山在道义上是个翩翩君子,他相信尤火山一定会遵守曾经答应过他的事情。但问题是,现在他自己也吃不准馨儿这一次带着足够的银子和食物到底逃去了哪里?
“王爷,王爷使不得啊!”阿齐连忙上前快速地翻动上下嘴皮劝道:“王爷身上伤未痊愈,若是淋了雨染上了风寒那可非同小可啊!再说,这一路上山路崎岖,泥泞难行,早上派去的信使说不定这会儿才刚刚抵达尤大将军的军营呢!王爷还是再耐心的等等吧!”
“等?要本王等到什么时候?”宁王停下脚步回身瞪着阿齐吼道:“外面下着大雨,信使又半天不见回信,你要本王如何能静得下心……?”一道闪电霹雳淹没了吼声,宁王心头泛起了一阵无力感。
若是为了心动的女人,阿齐当然明白宁王此时的心情。曾几何时,宁王视府上那些莺莺燕燕为了他伤心落泪,打架斗嘴为骄傲快乐的岁月已经渐渐过去了。宁王漂浮游戏的心在这苍穹之间寻到了甘愿为之停留,为之驻足的身影。
“王爷,请容在下说一句。”阿齐无畏地直视宁王忧虑的眸子。“馨儿小姐最有可能是去了将军那里,若信使回来确定不是,在下陪王爷一起出去找也不迟。如果现在出去王爷受了风寒,馨儿小姐知道了她会很担心的。”
阿齐的话像在安抚一个伤心的小孩子,但却很有用。宁王深锁的眉心微微一颤,半欣喜半不相信地问:“你说……馨儿会为了我担心?”
“我想会的,馨儿小姐不过是调皮爱跑出去玩罢了。”阿齐报以肯定的一笑。
“对,对……还是你说的对。”多么令人振奋的语言啊!知道对方也会紧张自己,宁王的心里像灌了蜜一般的雀跃不已。他一面喃喃地念叨着,一面回身朝书桌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