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心红听落春龙说去赌钱了,气得抓起桌上的银子就砸他。
“噯嗳嗳,娘子别发火嘛?我这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嘛!有了这些银子,我们就不用卖老宅了?……再说爹眼睛瞎了我又不懂做生意,万一赔了怎么办?人没地住了,银子也没有了?还不如去赌一把,这不花力气的银子,不拿白不拿?”落春龙慌忙辩解说。
“你……你不务正业,还满嘴是理?你可知古人有训:‘输钱必从赢钱起’,枉你还读过那么多诗书?你看看街房邻居、亲戚朋友中远近闻名的,有几人是靠赌钱发家的?又有多少人因沉迷赌桌,弄得倾家荡产、丢妻弃子,苦不堪言,而后又追悔莫及?......你……你怎么还不知警觉?”叶心红将古论今,苦苦归劝。
“娘子不用细说我也明白,可我苦读诗书这么些年,也不见高中?就算高中了又怎样?还不就是个吃、喝、拉、撒,睡?我现在总算是活明白了:十年寒窗苦,不见中榜文,不如且为乐,清闲度余生。……”骆春龙边说边摇头晃脑地念起诗来。
“你……你知错不改,枉为是人?……好!你就拿着你这些个不花力气的东西去度你的余生好了!我可不敢享用?我回娘家去!”叶心红气得掉头就走。
“喂!娘子!……娘子别生气嘛?……”骆春龙急忙拖住她,“别走嘛!我以后不赌了,总行了吧?”
“你真的能做到?”叶心红不放心地逼他说,“你给我保证?”
“好好好!我保证再不去赌了!s......你还要我发誓吗?”骆春龙又要指天发誓。
“算了!我就相信你这一回。”叶心红忙拉住他的手说。
“还是我娘子贤惠!”骆春龙龇嘴笑道。看叶心红还在一边生气,又赶紧深施一礼:“娘子莫要生气了!小身这厢赔礼了!”
看他这样,叶心红气也小了,无可倷何地说:“你既然不愿意做生意,那就买几块地来种种吧?古人说得好:生意钱,水上萍,庄稼田,万万年。……且不说如何的好,起码不愁吃穿?”
“娘子说的是,我明天就去买地来种庄稼。”
第二天,骆春龙果然去买了几块田地,打算好好耕种。可是三天没下来,就把他累得腰酸背痛,满手的血泡。他一屁股坐到地头的大树底下,动都不想动了!忽然一个念头闪进脑海:这种地多辛苦啊!累个半死不说,还要等上个半年才有收获。赌桌上的银子来得多便当?一翻一开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我如今正走财运,何不趁机多捞它几场?既有吃的又有花的,何必吃这苦头?……想到这里,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摸一摸腰间:坏了!没银子怎么赌啊?可又不能回家去取,娘子知道了肯定不依。怎么办?……对了!我不如去向邻居张大爷、李大嫂他们借点儿银子。……于是他一溜烟地跑到张大爷家,谎称要买种下田,过几天就还。第一次撒谎,让他这个秀才书生,实在觉得愧疚。他胀红着脸,怯生生地杵在门口,用低低的声音说。
张大爷还当他突遭变故,让他一个商家富少借钱,实属是羞于启齿,丝毫没有怀疑他的话。二话没说,就借了他几两银子。骆春龙用惯了大钱,看着这几两银子,实在是看不上眼,可又没办法。张大爷也看出他的意思,忙说:“我就这么多了!庄稼人一年也攒不了几个钱,不行你再去别家借点儿。”
“我知道。……多谢大爷!”骆春龙从张大爷家出来,总觉得这银子少了上不了桌面。反正也拉下脸皮了,干脆再去借点儿。……于是他又来到李大嫂家,同样的借口照搬。李大嫂也十分同情他家的遭遇,也是毫不吝啬地借了他银子。骆春龙这回没有嫌少了,总归是借人家的,少就少点儿,能上桌赢钱就行。于是迈开大步又来到赌坊。输输赢赢、几经周折,终于又赢了一兜银子。他偷偷还了借债,这才兴冲冲地回家。
他还没走到门口,就见叶心红柳眉倒竖、杏眼圆瞪,气鼓鼓地挡在门口:
“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我下地干活去了?”落春龙这谎顺嘴就出来了。
“是嘛?你那块地整得怎么样了?”叶心红憋着火问。
“地呀……?早就整好了!金种子撒下去就出谷了!这不?都卖出了银子了!”骆春龙笑嘻嘻地拿出赢回来的银子。
“好哇!骆春龙!想不到你现在撒谎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你不分好赖,三番两次偷着去赌钱,还学会了撒谎骗人?……当我是傻子吗?有这么快的庄稼吗?我还当你每日辛苦,煮了点红枣绿豆汤送去地里让你解暑补虚。谁知你竟跑得不见了踪影?问了人才知道,你这几天根本没在地里,还到处借钱买种子,什么种子要这么多钱?……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进家门!”叶心红终于忍不住大发怒火。
“你……,我说你这人怎么就这么命贱呢?便当得来的银子不要,非得吃苦受罪?反正不用你去出力,你当然不知道辛苦!……”骆春龙一看也来了气。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不做谁做?”叶心红气恼道。
“噢,你还知道‘嫁汉’哪?我管你吃穿,你有何必管我怎么挣钱?诗经上有云,女子有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竟然敢管到丈夫我的头上来了?”落春龙也火了。
“你……,你简直就是无可救药!这日子没法过了!我……我这就回娘家去!”叶心红哭哭啼啼地跑回房中收拾衣物。
吵闹声惊动了骆老爹,他拄着拐杖摸了过来:“春龙,红儿,吵什么呢?”
叶心红一听吓坏了,赶紧擦擦眼泪、强作笑声,过来搀扶老人:“没有吵,爹!”
“是吗?别看你公爹眼睛瞎了,耳朵还没聋呢!……是不是春龙又在外面赌钱了?”
“没有,爹!是您听岔了!相公刚才还在跟我说,赌钱害人,幸好自己早早醒悟。……”叶心红一面哄着老人,一面狠狠地瞪着骆春龙。
“红儿,你可不能护着他,该管还得管,咱家不兴男尊女卑,谁对听谁的。”骆老爹倒是深明大义。
“是!爹!”
“春龙呢?”老人又摸索着问。
“我在这里,爹!”骆春龙伸手扶住老人。
“春龙啊,红儿是个多好的媳妇?你应该多心疼着点儿,别老跟她怄气?你爹我眼睛又瞎了,家里全靠她一人了!你再不挣气,老出去赌,这日子还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