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本来要到北堤去看朋友,既然你要回你叔叔家,只能走中岭子,小医院离你叔叔家不超过两里路。”梦凡坐在后座上没话找话。
“走北堤也没问题,我可以陪你去找你朋友,再回叔叔家。”王尚文以为梦凡会如前几次遇到他时一样,不肯说半句多话。
“你?陪我去看我朋友?你认识吗?你这么大一领导,吓着她们怎么办?”王尚文的随意让梦凡有些惊讶。
“有什么不认识的,据我所知,你的朋友不外乎文英她们。”
“你还知道文英?你见过她?”
王尚文后脑勺上没长眼睛,看不到梦凡脸上的表情,所以不管梦凡脸上表情有多丰富,他仍然边喘着粗气边自顾自的说:“你忘了,朵儿曾经……”
梦凡这才想到朵儿跟王凯这么久,以她的性子,王家的亲戚对她及她的朋友不至于陌生,听王尚文的语音仿佛有些气息不匀,“王场长,要不,我下来,这个坡有些陡。”
“不用、不用,你坐好了……”这个坡度,换王尚文一个人骑上堤肯定没问题。问题现在还载着个梦凡,她看着不胖,实际质量还蛮重。刚刚加速冲坡时,王尚文就已经感到吃力,更别说那阵惯性消失后,车在半坡,拼命的蹬也只动那么一小步。梦凡这样一说,让王尚文的男性尊严受到打击,本来还有些想让她下来的心,刹时被好胜心占据,不但没有停车,反而拼力猛踩。
梦凡坐在后座左想右想,觉得就算王尚文听说过文英也不能让他一起去。一个沐阳让她们打趣到现在,如果王尚文此举又被她们误解,那她不更惨。“王场长,还是走南堤算了,我突然想起给文英的东西还放在家里。”
“梦凡,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我们不止见过一、两回了吧?”王尚文最终还是把梦凡从堤下驮到了堤上,不过是推着上来的。见梦凡又改主意,他趁机停下脚步,平复一下气息。“怎么说我们也是朋友了,怎么还如此生分,王场长、王场长的,怪难听的,叫我名字吧?莫非你认为我的名字不好听?”
梦凡见王尚文依着她往南堤走,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在腹语:“叫你名字,我跟你有那么熟?”
其实如果此刻载着梦凡的是高轲,梦凡肯定不会在后座无聊的用单音节应和着他的各种提问。她很可能不待他开口,便叽叽喳喳地说着,别后的一切,包括她砍芦苇时的辛苦、第一次当老师时的紧张不安以及每晚做的梦;包括她的朋友朵儿、文英、当然还有高轲。就算他一直不说话,她也知道,他一定竖着耳朵在听。她也会觉得大堤外排着队回家的牛沐在夕阳里是那么温馨、大堤旁杂草中偶尔露着的几朵紫云英花是那么漂亮、车前面那几只觅食的小麻雀是那么可爱、堤脚下电线杆上停的几只燕子是那么亲切、掺杂在野草、野花清香中的炊烟的味道是多么让人留连。此刻西堤外那轮染红了晚霞的夕阳散发着看起来让人暖和极了的光芒,正依依不舍的不肯下沉,如果、如果能揽着高轲雄壮的腰、轻靠在他宽阔的后背……那岂不让人沉醉?
正因为不是心中盼望的那个人,景也变得不是景,一样的时光也不是温馨、甜蜜而是无趣之极、无聊之极。
好不容易到王凯家,没听清王尚文在背后说些什么,梦凡跨上自己的车仿似奔逃一样,一路狂飚。
经过电排时,前方堤边好像有一男一女在吵架,自行车倒在一旁,受尽委屈似的闪着冷冷的寒光。咦!不好,还动手了。那男的好像打了女的一个耳光。谁啊?文明社会还如此野蛮。她使劲踩了几下,可能是车被大堤上这条不太平整的路颠得响声有点大,那两人见有人来立马分开。女的扶起车就往前跑,男的倒没有追,只朝着女的背影骂了一句,往堤脚下走。梦凡总觉得两人的身影有些熟悉,经过他们吵架的地方时特意看了那男的一眼,“这不是庞建军吗?那女的岂不是志云?他们怎么啦?不是五一就要结婚了吗?怎么会在大堤上相骂?还动上手了?”
梦凡从小最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她认为一个男人不管在外混得好风光回到家稍不如意便打骂老婆的人,就是个人渣、窝囊废。想不到这庞建军相貌堂堂,也如此不堪。志云还没跟他结婚就被他虐待,结了婚后,还不是他的夜饭菜?
志云不用回头也知道梦凡肯定会追她,可鼻青脸肿的她实在不想让梦凡看见,只好忍住委屈全速前进。
梦凡见志云摇摇晃晃地越踩越快,知道她不想见自己,“志云,我知道是你,你慢点,我不追你了,真的不追你了,你慢点……”
梦凡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志云好不容易强忍的泪水又夺眶而出。
沐阳听段校长说完,骑着自行车往南堤冲,心中懊恼不已,他担心段德海所说的是真的,那样自己岂不是个笑话?忙活小半年,落得个为他人做嫁衣?
路程还未过半,感觉刚刚经过的那个人有些面熟,不经意多看了一眼。咦,这不是王场长吗?怎么一个人走路回来。用脚撑着车往后退了几步:“王场长,回场部?”
王尚文抬头见是沐阳,装作不太熟悉的指着他:“你是?那个……”
“我,沐阳。”
“对、对、对,我说怎么会有些熟悉,是中学的沐老师,对吧?”王尚文故作恍然大悟状。
沐阳见他如此情形也不多说,“你这是从哪里来?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不了、不了,这不刚刚送梦凡回去。突然想到明天场部有个会,不好再麻烦梦凡,只好走回来了。哦!梦凡你认识吧?就是你们学校新来的江梦凡老师。”
“装什么装,开学时又不是不晓得我为梦凡的事跑上跑下,还这样问。”沐阳腹诽一下,:“我和梦凡?您可能不知道,我们是世交,她还躺在摇窝里时,我就认识她。”
“哦,对、对、对,我忘了,你父亲叫沐什么?是位老支书是吧?”王尚文用手轻敲了一下自己额头。
“看不出啊,王场长,人才到苇场不久,人倒认得不少,佩服。”沐阳明显的嘲讽着他。
“也没认识几个,但是几位支书还是见过几次。好像你们家住在那边吧?”王尚文指了指北方。
“王场长兵法学得到位。既然如此,怎么会不知道我与梦凡的关系?”沐阳故意让他误解。
王尚文也知道沐阳想说的是什么。中学离场部并不远,不是没有老师背后议论过沐阳与梦凡,据他观察,他们并不如情侣一般亲密,就算有感情也仅只是处于萌芽状态,所以,他并不认为自己是横插一竿,也不认为自己跟沐阳没有可比性,相反,以自己的条件,应该要比沐阳多几分胜算。“你们有关系吗?她该不是你同学吧?哦,我又忘了,你们是同事。至少有一点我可以确定,你跟她不是恋爱关系。”王尚文显得有些得意,盯着沐阳看他如何回复。
“你确定?”沐阳很想忽略他眼神中的那丝得意,拼命的压抑着不受自己控制的酸气。
“当然,今天送梦凡时,她亲口对我说,‘你别误会,我跟沐阳可什么事也没有,人家现在还没有男朋友’。”王尚文耍了个小花招。
沐阳情急之下差点就信了。听王尚文这样一说,剩余的理智立马告诉他,王尚文在说谎,就梦凡那个性,“人家”、“人家”的,想着都肉麻,那么率真的她怎么可能在一个不熟悉的人面前说这话。“真的?我可得问问梦凡去,我在她心中到底算什么?你真不要我送?”
“不用、不用,你请便。”王尚文才不相信沐阳真会傻到去问梦凡。
沐阳突然有些感谢王尚文,经他这样讲几句,倒把心中那丝疑虑扫得一干二净,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急赶急地跑过来找梦凡是多么的幼稚,做个普通朋友相处最重要的是信任,何况……如果连最起码的信任都不能给她,那自己倒真的要象段校长所说的“得当心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