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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情仇恩怨

谁能想到裴府这样一个大家,仅因一个下毒事件就牵连出了各种细枝末节,还有一些被人遗忘的过去。二夫人疯了,薛嬷嬷被杖毙了,张妈妈挨了三十大板被赶出了裴府,裴老爷一夕之间变苍老了,人也沉默了。

林珑也没想到,仅仅因为她对张妈妈起的一点怀疑,竟牵扯出了大夫人死因的隐秘原因。她没想过要伤害谁,可就因为她的怀疑,却伤害了许多人,尤其是裴镜台。一个自小就没有了娘亲却还要背负着不祥之名这样的无妄之灾,而真正害他娘亲身死的原因竟是因为自己父亲妻妾之间的争风吃醋。这样可笑的因由却是谁都笑不出来,只会让人觉得,犹如伤口上再撒了一把盐巴,痛彻心扉。

“三少,陆大少来了,正在门外等着,您看,要不要见他?”知道自家少爷最近心情不好,所以刘同问的小心翼翼。

“......让他进来吧!”望着窗外如画的景致,裴镜台只觉这一切在他眼中都失去了色彩,变成了单调的黑白,就仿佛他的世界一样,一切都塌陷了。

“镜台。”看着站在窗边沉郁寂寥的裴镜台,本来有满腹安慰之词的陆靖元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你都知道了。”裴镜台依旧望着窗外,淡淡回道。“如果你是来可怜我的,还是请回吧,我不需要。”

“我没有这个意思,你是知道的。我,我只是......”

“三少,沈兄弟要走,小霏拦不住,您快去看看!”还不待陆靖元将话说完,刘同就从外面冲了进来,满脸焦急。

“他们在哪?!”裴镜台一惊,赶忙回身,几个跨步就向外奔去。

“在院子里。”刘同紧跟着裴镜台跑了出去。

沈兄弟?裴府何时多出来个沈兄弟?沈兄弟......难道......!陆靖元被自己的猜测震住了,若真是他所想的那个人,那就太好了!来不及再去想太多,他也匆匆的跨出门,追随着前面俩人的脚步离去。

“师父,你不要走......!我舍不得你走,刘大哥舍不得你走,就是三少,也舍不得你走。师父,你不要走好不好!”

远远地,裴镜台就听到了包霏连哭带求的声音,待走近了,这才看清,岂止是单纯的哭泣那么简单的。包霏正哭的涕泪涟涟的坐倒在地上,死死抱住林珑的腿,让她无法再向前迈进一步。

“小霏,你松开好不好?我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坦然自若的面对裴府的人,尤其是你们少爷。我那样不顾及他的感受就揭开了他的伤疤,还往他伤口上撒盐,你要我怎么再去面对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还是当那一切都没发生过?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林珑忍着眼泪,带着哭腔说道。这些日子,压得她太难受,心中有过悔恨,有过懊恼,有过自责,就是没办法学会坦然面对。

“不,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师父,没人会怪你,三少也不会怪你的。”

“可我会责怪我自己!”林珑拼命压制的眼泪还是夺眶而出。“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为什么要刨根究底!为什么要害死那么多人还让无辜的人伤上加伤!只怪我自己太过自以为是,才害的别人因我受苦。”

“师父,那不是你的错,只怪她们妄生了邪念,才会铸成今日之过,她们都是罪有应得。”

“小霏说的对。沈林,没人会责怪你,你也不要因此事而责怪你自己。这些错不是你造成的,你只是揭开了她们虚伪的面具,把真相摆在众人眼前而已。不然任由她们再那样作孽下去,不知道还要害死多少人。下一个是祖母,那下下一个也许就是我,或许裴府所有人她们都不会放过。所以我要感谢你,是你救了我们的性命,若不是你,恐怕这辈子我都要活在克死自己生母的阴影里了。而能让害我母亲惨死的凶手得到惩治,我想母亲的在天之灵也可以得到安慰了。”裴镜台走了过来,缓缓道出他心中的话。

“可,可我伤害了你。”林珑摇摇头。所有的对只要因为一个错,那它就是错。

“不,你没有伤害我。若不是你那一把盐,我想我心中的伤是永远也好不了的。痛只是暂时的,伤痕却是永久的,我宁愿忍痛一时,也不想带着心中的那道疤内疚一辈子。”

“对,对!师父,是你治好了三少的伤。虽,虽然他痛过一阵子,可现在他的伤已经痊愈了,所以,所以。”包霏蹦起来拉着林珑的胳膊说道。

“所以我该感谢你,你也无需自责。”裴镜台补充道。

“对,对,就是这样!”

林珑望着他们期盼友善的面孔,终于是破涕而笑,释然的接受了所发生的一切。“谢谢你们!”

见林珑笑了,众人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的确,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因为真相的揭开而对林珑有过一丝的埋怨和不满,能让三少不再背负不祥的骂名,还能让大夫人的死得以昭雪,他们感激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去责怪她多管闲事?

“珑儿,真的是你!”虽然面貌变了,可声音还是自己熟悉的声音,身型还是那个娇小的身型。

林珑听到有人在叫她,抬头望去,竟然看到了一个她意料之外的人——陆靖元。“陆大哥。”

“真的是你!果真是你!”陆靖元惊喜过望的疾步走了过来,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面孔,感觉却一点也不陌生。“你没有事真是太好了!我和你念君姐姐都以为你出了事,还以为你......”

“陆大哥,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林珑冷淡的说道。

“珑儿,你,你这是怎么了?”陆靖元没想到再次相见,林珑对他的态度竟是那样的冷淡。

“怎么了?这不是我该问你的麽?”林珑冷笑一声。“我们好心好意来大临帮你,可你们又是怎么对待我和轩哥哥的?先是相见地址泄露,后是杀手埋伏袭击,若不是裴少爷救了我,我就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我,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是我们陆家对不起你们!我向你赔罪!”陆靖元被林珑的质问逼得节节倒退,他知道,林珑如此聪明,怕是早已想清楚事情的原委了吧!只怪自己无用,轻信他人言。

“你不用向我赔罪,那不是你的错,况且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道歉,这是我自找的,理该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林珑神情恹恹,不想再多说无用之话。“若是你知道轩哥哥的下落,烦请告诉我一声。”

“我们也正在四下找你和子瑜。”陆靖元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只得转换话题。“珑儿,你知道吗,念君很想你,她很自责当时没有护好你。”

“我想回家,我想爷爷,我想爹爹,想哥哥嫂嫂,想姐姐姐夫,我想义父义母......”林珑再也忍不住心中压抑的情绪,抱着腿哭的很是伤心。

“珑儿......”陆靖元忍不住想要上前。

“好了!你先回去吧!”裴镜台揽过林珑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痛哭着,抬头淡淡的望了陆靖元一眼说道。

“可是.....”陆靖元还想再说什么。

“刘同,送客!”裴镜台不容拒绝的下了命令。

“是!陆大少,请!”

林珑这一哭,整整一个下午,才算把积压在心中已久的情绪给彻底的释放了出来。她只是一介女子,来自京城名门的千金小姐,从小生活的无忧无虑,却因为一桩婚姻,让她来到了京城之外的世界。经历着匪夷所思的奇遇,却也让她迅速的学会了成长。在外,会受伤,会被陷害,会遇到困难,会被人误解,甚至还会丢掉性命,可这一切都必须自己一个人来承受。她不能怨天尤人,她不能任由别人来左右自己,她不能跌倒在那不起身,因为她知道,除了自己坚强外,别人没人能帮助自己。所有的害怕,委屈,担忧,难过,孤单都要自己学着去适应,去笑对。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成长吧!

谁也没想到,本还是个隽秀朗朗的神医高徒,摇身一变竟成了拥有绝色之姿的大美人。裴府上下议论纷纷,可当事人却是毫不在意。

“我本名叫林珑,别名叫沈林。我通常会女扮男装,好方便在江湖上行走。念君姐姐是我义姐,是陆大哥的恋人,所以他们叫我珑儿。”林珑本不想多说,可看着围在她身边一双双带着疑惑的眼,她决定还是由她自己来说。

“师父,没想到你竟是女子,还是个绝世大美女!”包霏眨着星星眼,兴奋地说道。

“是啊是啊!我们天天和你在一起,都没发现你竟然是女孩子。沈兄弟,哦,不对,沈姑娘,嗳,还是不对,是林姑娘!你是怎么做到这些的啊?”刘同赶忙点头附和。

“叫我林珑就好。”林珑调皮一笑。“你们可别忘了,我会医术,所以要制点易容的药水改变容貌还是很容易的。”

“哇!易容药水!听着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师父,你能不能给我来点?这样以后想要欺负人也不怕被人发现。”

“看你那点出息!”刘同嫌弃的瞥了包霏一眼,下一刻立马对着林珑笑的谄媚。“林姑娘,你那药水能不能也给我来点啊?”

“看,看,还好意思说我,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去!”包霏立马鄙夷的反射回去。

“你要那药水是打算干什么?”林珑颇有些好笑的看着互相推搡着的两人。

“我,我,还没想好,只是觉得这东西难得,所以才想着要一些。”刘同挠着头傻笑。

“好,一会儿来我房间拿。对了,把李大哥他们也叫上一起来。”

“嗳,好的,好的。”刘同和包霏大喜过望,连连点头答应。

“那,三少,您和林姑娘先聊,我们去找人。”刘同说完,拉着包霏就跑了。

“裴少爷,那天,谢谢你!”林珑从来没有像那天那样狼狈过,而且还是在别人的怀里,所以在面对裴镜台时,她多少还有些尴尬。

“不客气,只是湿了一件衣服而已。”

裴镜台不提还好,一提就害林珑闹了个大红脸,羞得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完了,脸丢大了!林珑心中哀怨十足,真后悔那时怎么会哭的那么厉害。

裴镜台好心情的看着林珑懊恼万分的样子,觉得这样的她很可爱,也很鲜活。不再是给人一种冰雪聪明的印象,也不再是总喜欢笑脸迎人的善良少年,她也有难过伤心的时候,她也有脆弱的时候,会懊恼,会痛哭,会自责,也会受到他人的伤害。这样不做作,真性情的女孩子还真的是很与众不同!

“林姑娘,有你一封信。”门房处有人跑来交给林珑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谁送来的?”林珑拿着信反复的打量了几遍,好奇地问道。

“是一个小孩。小的问他,他只说是一位哥哥让他送来的,别的就不知道了。”

“好,谢谢你!”

“这是小的应该做的,林姑娘您千万不要跟小的客气。”那人受宠若惊,急急摆着手说道。“既然无事,那小的就退下了。”

“嗯,好。”

见人退下,林珑这才打开了信封,抽出了里面的东西,是一张请帖,还有一封信。信上写着:三日后,陆府一聚,你自会见到你想见的人。陆靖廷。

陆靖廷?林珑疑惑的抬起头,问裴镜台:“你可认识一个叫陆靖廷的?”

“他是陆靖元二叔家的孩子,陆府的二少爷。”

“你们很熟?”

“我们两家是大临最大的商家,经常会有些生意上的来往,所以从小,我,陆靖元,陆靖廷还有我表妹我们四个,是一起长大的。”只是,明明说好的,表妹是他的,谁也不许抢,可到最后,她还是被人抢了去,而且是自己的好朋友。

“哦。可他为什么邀请我?我好像还不认识他吧?”

“或许是,因为你是陆靖元的朋友吧!”

“那怎么没有你的?”

“三少,陆府派人给您送了请帖,说是三日后陆老太爷大寿,务必请您赏光。”刚才离去的仆从又急急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知道了。告诉来人,三日后我会去的。”裴镜台和林珑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察觉出了一点讯息,就是,三日后,在陆老太爷的寿宴上,必会有事发生。

“你说,会不会和这个叫陆靖廷的人有关?不然他也不至于多此一举的专门给我送一封信吧!他是怕我不会去还是?”

“多想无益,三日后自见分晓。”

这天,陆府张灯结彩,到处一派意气洋洋之感。林珑随同裴镜台一道前往陆家宅院处,远远地就看见门口络绎不绝的车马和相互寒暄的人群。

“果真是有钱人,过个寿都比别人家过节还要隆重。”或许是因为那次莫名的刺杀,也或许是因为被人出卖差点丢了性命,反正现在,除过陆靖元之外,林珑对陆家人的偏见很大。

裴镜台在旁边自是听到了林珑的嘀咕,知道怕是因为上次差点丢命的事,所以才使得林珑对陆家颇有不满。“进去吧!”

“哦。”林珑不情愿的应道。若不是信上的那句话,能见到想见的人,她根本就不愿再趟上陆家这摊浑水。

“咦,表哥,你来啦!”付明月见到裴镜台很是高兴,上次匆匆一别后,表哥也没有再找过她。她还以为表哥又外出了,没想到竟在陆府碰见了。只是,他身旁这位美丽的女子是谁?难道是他新纳的小妾?可看着又不像,这女子的容貌气度岂是一个小妾能比得了的?“表哥,这位是......?”

“哦,我是你表哥的朋友,你可以叫我林珑。”看着这张与裴镜台的小妾有些相似的脸,林珑终于明白裴镜台的那些妻妾为何会抱怨他太过偏心那叫念月的女子了。原来他心仪的女子在这里,而且还嫁了别人。“夫人如何称呼?”

“林姑娘你好,我是付明月。”

“明月,你招呼客人吧!我们先过去了。”裴镜台指了指陆靖元那里对付明月说道。

“好。”

付明月看着远去的俩人,本还十分欢喜见到表哥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在了谷底。其实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表哥喜欢她,而她,最初也是喜欢表哥的。谁能不对一个愿意全心全意护着你、宠着你,事事为你着想的人动心呢!只可惜造化弄人。她自小就没了父亲,要不是有老夫人惦着念着,只怕她和娘亲还有弟弟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了。老夫人怜惜自己的女儿年轻丧夫,孤儿寡母会受人欺负,所以将他们接进了裴府,那时候她还会天真的以为他们的苦日子结束了,却不想这其实才是噩梦的开始。总是会无缘无故的有被弄死的动物尸体出现在他们的房间,或她和弟弟出去玩时,就会有人专门的整他们,不是落水就是被挂在树枝上。开始他们的确会很害怕,惊恐,老夫人知道后也派人严查过,只是最后那些负责调查的人给他们的答案却是小孩子的恶作剧。虽然之后,这种算是恶作剧的事情没再发生过,可她更没想到,还会有比恶作剧更恐怖的事情在等着她。

十六岁那年,她和镜台表哥出府去玩,回来的比较晚,因他们住的院子比较偏僻一些,所以以往的晚归表哥总是会送她,只因那天有事,她便独自回去,哪知竟被二夫人的亲子裴大少爷掳去了假山处,要欺负她。若不是她奋力挣扎,若不是表哥担心她派了他的护卫前来,只怕她早已毁在那人的魔掌下。只是恐惧并未因此结束,一次次不期的骚扰,如蛆附骨,隐忍不发的纠缠令她精神崩溃,快要发疯。她要去找表哥,向他说明一切!而她唯一寄了希望的表哥却在她将要崩溃的时候,遵从父命,与他奶娘的女儿圆了房。

她恨!她恨上天对她的不公,恨所有裴家的人,更恨她的表哥裴镜台!明明给了她希望,却在她满心期待的时候亲手将一切的美好都覆灭。裴府上下,没有一个是好人,没有一个想要真心待他们,都是一群披着华丽外衣,内里却肮脏龌龊的禽兽!

她失魂落魄的回了住处,她想要自尽好了却这一切,却被赶来的娘亲拦住了。

‘孩子,你不能死,你还有弟弟,还有娘,我们是你的一切。这么多年我们都忍过来了,你不能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就轻易的放弃你的生命。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时光应该享受,不能就这样糟践了你的生命。这里是魔窟,是地狱!是娘无能,害你姐弟俩活的如此辛苦。你放心,娘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为你们谋好出路的。

的确,娘为了她和弟弟果真是拼了命。

这才,谋得了一席安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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