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旺开了三天三级干部大会，落了两只“荷兰猪”蹲在一个铁丝笼子里“咕咕”叫唤。肖婵荣喜欢得爱不释手，不断地拿草棒儿木棍儿逗它。不料那洋玩艺儿甭管是啥都张嘴相迎，逮啥咬啥，惊讶得肖婵荣啧啧赞叹说：“怪不得外国的牛高马大到处旁若无人，你瞧就这么点小玩艺儿不远万里来到中国都不知啥叫怯生。”戈宝林说：“你懂什么，人家那是礼节，没见外国人见面都是先脸贴脸地咬咬耳朵吗！”刘嘉能问这么一对儿要多少钱买？龙三旺说：“好像不是一百伍就是一百捌，还要求必须凭村委会开具的证明信才行。说是防止外县人套购。”刘嘉能说他们这是故弄玄虚，知道老百姓不稀罕大众化的东西，觉得越是托人求情费事巴务买到的内部限购，才越觉着是好东西，花钱多点也不心疼。他说他在江浙一带考察美容霜设备时，曾亲眼看到当地农民像卖小鸡小鸭似的用箩筐挑着卖，当时并未留意。现在回想起来，好像那里的街头巷尾，最多见的就是出售“荷兰猪”的小广告，有的还画着箭头、地图，指示外地买家步步深入。他劝龙三旺不要鼓动村民购买，避免受骗上当。龙三旺说养这和种“洋姑娘”都是答应签合同回收的，有法律保证。刘嘉能说不要相信一纸空文。“他把种源高价卖给你了，钱到手了。等你种出或养出产品来，如果销售行情好，说不定他还会来回收；如果行情不好，收到手里卖不出去，打死他都不会再来的。你拿着一纸合同，没有分文押金，能拿他怎样？说是公证处公证政府担保其实屁用没有，他那里除了公章你说还能有什么赔补你的损失？最多给你几句好听的话安抚安抚就不错了。闹不好他们也早就得了好处吃里扒外了。我估计江浙一带的“荷兰猪”，最初有可能也是打着出口创汇的旗号忽悠起来的，大批繁育出来后，外国人不买只好赖在中国不走，只好用箩筐挑着在家门口销售。好在人家上当早，还有机会坑蒙后来上当的。就咱县外贸局推销的这些来说，你能知道他究竟是从哪里搞来的？单等咱们再挑着箩筐销售时，恐怕就连边远山区的人民也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龙三旺思忖刘嘉能的分析不无道理，但又犯难舍此三天三干会的精髓再无带领乡亲致富的窍门儿。大家好大一会儿陷入沉默不语，都在挖空心思设想稳妥实用的致富之策。肖婵荣起身给大家续水，贫嘴呱哒舌地教诲每个人“好酒要喝干肥水不外流”。戈宝林一口喝完揣起杯子，张着嘴示意肖婵荣，说这样供需对接更能减少肥水外流。肖婵荣笑着不敢真往里倒，刘嘉能抢过壶去戈宝林也把嘴收了。大家嬉笑一阵话起肥水对接，戈宝林忽然一拍脑门儿说：“你可以组织几户人家试种红辣椒，晒干之后卖给我！”大家闻听立刻碰杯欢呼，说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助民致富路。村民又会种又会收，没有太多要求无需多大投入，轻车熟路地卖给戈宝林，收入肯定会比种粮食高得多。
大家欢呼完之后又怪戈宝林：有炮仗为什么不早放，害得大家都替龙三旺想得脑瓜疼。戈宝林说他也是突然才有的这想法。因为此前他一直都用的是SC产的朝天椒，这种辣椒辣度特别高。刘嘉能以史为鉴劝喻道：“你说狠辣、特辣不就行了吗，用得着辣度什么的拽洋文吗？！就你那6、9不分的识字水平，谁还不知道谁呀！”戈宝林说他们的工艺配方里确实对辣度有要求，这也正是他之所以让龙三旺先找几家试种一下的原因。如果本地种出来的能达到辣度要求甚或相差无几，那他以后就不从SC买了，同样花钱何不造福自家百姓呢！
戈宝林那一阵儿被大家嘻笑恭维得像惠农精英时代楷模，说协商委员就是与众不同品学兼优。肖婵荣甚至捶胸顿足懊悔说：“当初我怎么大睁两眼嫁给你哥没嫁给你呢！”刘嘉能惋惜他生产的美容霜里不能掺辣椒，不然的话，也能在戈宝林插旗的地方撒上一泡尿。芦荟、薄荷倒是可以掺，可那些植物长江以北都已是种植不宜，何况这里已濒临黄河。思来想去无以争锋，答应龙三旺可以让特困户家的子女到他厂里来打工，聊表寸心以尽绵薄。龙三旺自是再三感激感谢，临别之际非要把那对“荷兰猪”留给肖婵荣，说既然嫂子喜欢就留下哄孩子玩儿吧！大家劝他还是带走，说参加三级干部大会领会到的丰硕成果，哪能不带回去让乡亲们开开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