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转瞬即到,马上就要到了地里庄稼收获的季节,农民纷纷下山采办铁具,以备忙用。
而在此刻,崎罗山众多山峰之一的青云峰山脚下,一个身穿麻衣老农装扮的中年男子,轻揉身边站着几乎过了其肩的男孩的略微凌乱的长发,满是慈爱道:“佳宝,为父马上进城,这次想让父亲给宝儿带些什么?”
“父亲,宝儿想要个木娃娃,小时候,宝儿喝完药,就玩古叔叔给我的木娃娃,就不觉得药苦了,大哥哥要喝药,醒来给他木娃娃,他就不觉得苦了!”站在中年男子旁边的男孩忙碌着手中的草环,听到父亲的话,笑着说道。
“佳宝,父亲答应你,在家好好看着大哥哥好不好?”中年男子微笑,道:“还有花儿和春儿,照顾好它们两个,为父去去就回。”
“嗯,父亲,我一定会照顾好大哥哥的,只是…大哥哥什么时候能醒来啊,都睡了十好几天了,没人陪佳宝玩!”佳宝嘟嘟道。
“佳宝乖,等我买回来药,给大哥哥喝了,就好了,到那时,让大哥哥陪你玩好不好?”中年男子笑道。
“佳宝最乖了,父亲,你去吧,我去屋里照看大哥哥,把这定头环给他戴上,好的一定快!”佳宝憨笑,似乎想到大哥哥陪他玩的美好时光,蹦蹦跳跳的向山脚下的草屋跑去。
到门口时,转身看到父亲正看着自己,不由咧嘴一笑,向远方的人影摆摆手,进屋去了。
中年男子待看到儿子入了屋,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看到远远流淌着的崎罗河,微微发呆。
“大哥,你非要去吗?”不知何时,中年男子身边多了一个人,年岁看其略显灰白的发色,比中年男子还要大些。
“为了佳宝,我必须去!”中年男子满是坚定,“有些人,事做过,就要付出代价。”
“可是…”那男子还没说完,见中年男子轻轻摆摆手,也就没说下去。
“佳宝我带走吧。”不在去不去的问题上继续纠结,他道。
“不用了,二弟,我知道现在有你撑着,我才能有今日这般日子,每天陪着佳宝,守在他身边,不用再想它事。辛苦你了!”中年男子轻拍了下那人肩膀,厚重,而又安稳。
“大哥,为何要说这话,这都是你打下来的天下,我和三弟不过只是跟在你后面,紧随着你吧了。”那人内心微微一热,而后道:“如今三弟已有异心,堂内排除异己,安插其心腹之人,堂外大肆征讨不服他的势力,闹得现在人心惶惶,大哥,你要是再不出面,恐要生变啊!”
中年男子沉默了一会,道:“二弟,放手吧,三弟那边……人各有志,顺其自然吧。”
“以前,我负了太多的人,如今,我只想好好陪着佳宝,让他每天都能快乐,我已无所求。”
“至于我走后,佳宝去那,我还没决定,但我不想让他再卷入过去江湖恩怨中去!”
“二弟,你帮我给三弟带一句话吧…好自为之!”话音刚落,人影已逝…
过往悠悠多少事,如今独剩江灌夫。
………
“古叔叔,你什么时候来的,是来看我的吗?”佳宝满脸惊喜的看着屋里出现的人影。
“是啊,古叔叔路过此地,想起来我家佳宝在这里,就来看看佳宝长大了没有,还跟小时那样乖不乖!”那人走到佳宝面前,手过头顶,比划一下,故作惊异说道:“佳宝都长这么高了,马上就玩撵上古叔叔了。”
“那是,古叔叔,我现在可是大人了,父亲说,会照顾人就是大人,我现在正照看大哥哥那。”佳宝嘿嘿一笑。
男子满是喜爱的轻轻捏下佳宝肥嘟嘟的脸蛋,内心充满安定祥和,道:“佳宝真是长大了,告诉叔叔,有没有想古叔叔。”
“想,天天想,想古叔叔的木偶,想白叔叔的糖串,想风叔叔的糖葫芦,想……”佳宝说道。
“这次古叔叔来的急,忘给佳宝带木偶了,佳宝怪不怪叔叔?”男子看着认真数着的佳宝,笑道。
“古叔叔,我现在可是大人了,大人不要木偶的。”虽然一脸的不愿意,但不知想到了什么,而后佳宝说道。
“哈哈,佳宝,让叔叔看看,你照看的大哥哥好不好!”那男子走到床边,看着陷入昏死状态的祭龙,满是皱眉。
那男子走到祭龙身边,看着几乎无丝毫生机的躺着的年轻人,转身看向佳宝,道:“佳宝,告诉叔叔,这个大哥哥怎么会在这里?”
“十多天前,我跟父亲一块去钓鱼,在水里看到大哥哥的,当时大哥哥看着好吓人!”佳宝想起那天经过,不由打个冷颤。
掀开被褥,祭龙的胸部早已包满白布,胸口处微有血迹渗出。
“父亲说,有血就表示大哥哥快好了!”
男子点头。萎靡,这样的人还能恢复过来吗?
此人是谁?那个门派或者家族的人?看其年岁应该
轻轻托起祭龙的手,手指放在手腕处,听着那几乎难以察觉的脉搏,不由更是好奇。
微微闭眼,一股内力顺着祭龙的经脉在其身体内部来回游走着。
胸口处早已被淤积堵噻,一股股嬴弱的内力不断的冲击着堵塞处,可惜,这股力量太小,难以撼动。
经脉显得很是枯竭,他在祭龙的体内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力量,知道是大哥的,看样子,大哥经常给他疏通经脉。
丹田处,此刻更像一烛在风中不断闪烁的烛光,随时都有可能覆灭。
不断散发出丝丝内力,去冲撞胸口的大山,每次都如飞蛾扑火,自己被撞的七散八落。
奇怪的是,内力并没有消耗掉,而是又一次回到丹田。
男子不敢随意察看祭龙的丹田,这是极其危险的举动,很有可能破坏祭龙的丹田,让祭龙从此成为武道废人。
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他正想收回内力时,突然感觉像是面对一头受伤的洪荒巨兽饕餮般,满是贪欲的双眼紧盯着自己。
男子正不知此感觉从何而来时,那股内力突然不稳,巨大的吸力仿佛怪兽的血喷巨嘴,死死的拉扯着这股内力不断的向丹田处游去。
他顿敢有趣,没有用力,内力不被控制,直接被吸到丹田里。
丹田处几个闪动,就再无反应,依然如刚才般,不断的分出内力,去撞击着经脉内的阻碍顺络的大山。
男子收回手,陷入沉思。
血气亏损的厉害,内力也几乎消耗殆尽,经脉近乎不大,观其经脉的坚韧和丹田的奇异怪像,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武者。
自己在江湖上风云而过二十余载,见闻过几个江湖上有名的青年才俊,都跟眼前之人不是一样的路数。
难道是真的老了吗?男子苦笑,江湖代有才人出,不是一件该高兴的事吗!
也许,大哥知道,眼前这人的来路?他想到。
心一动,“佳宝,你说大哥哥是受的箭伤,那支箭头那?”
佳宝想想,而后从床下拉出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有一个白布包裹的动物,佳宝轻轻拿了起来,满脸的不情愿,递给身边的男子。
男子接过,掀开,一支满是血垢的箭镞,箭头跟普通箭头不一样,斜面两边竟有细小的凹槽和铁齿。
神情一变,满是深思……
待到下午,那男子仍未离去,站在河边,等待着…
“二弟…”
“大哥,回来了。”
“你怎么还没走?”
“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关于屋里那个年轻人?”
“对。”
“说吧。”
“我见过这样的箭头。”男子把箭头递给旁边那人,道:“我曾暗暗调查过老三,直至最近才发现一些端倪,可以肯定的是,老三再和一个神秘帮派关系十分的暧昧。”
“这样的箭头,曾经在青龙帮总舵被灭门时出现过。”
“是老三干的?”
男子默认…
“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年轻人的内力很是奇怪,而且,在江湖上,青年才俊我几乎都见过,但这个人我敢肯定,绝没有见过。”
“他是朝廷中人。”
“二弟,你走吧,老三那边,我会去的,在江湖上闹闹可以,既然牵扯了朝廷,老三出格了。”
……
“佳宝,父亲回来了。”
“父亲”佳宝笑嘻嘻的跑出去,看到父亲在外屋卸着身上的行头,笑道:“父亲,今天古叔叔来了,做了佳宝最爱吃的炸鱼片。古叔叔那,刚才还在外面那?”
“古叔叔已经走了,今天佳宝乖不乖!”
“佳宝最乖了,给大哥哥喂药,给花儿和春儿添了草。”
“嗯嗯,来,佳宝,看,这是什么。”话音未落,不知何时佳宝的父亲手中已有个木偶娃娃,很简单的一个玩具。
“嘿嘿,父亲给我给我,我把它放在床头,陪着大哥哥,等大哥哥醒了,看到木偶娃娃,一定会很高兴滴!”
……
转眼不过瞬间,春夏交替,农忙已始。
缓悠悠,祭龙从昏迷中醒来。
沉寂二十余天,如大梦初醒,愣愣的看着屋顶,全身说不出的疲惫。
正值夜晚,屋内微有一盏油灯,不断的飘着火花,屋中明灭不定。
而祭龙的脑海里,一直停留在从桥上跌下去的那一刻,犹如噩梦般,死死的包裹着他的身心,让他不断的沉沦再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