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龙没有急着回青州,他想在留上一天,因为,有件事,他还没办。
特意起了个早,迎着刚刚升起的太阳,祭龙悄然的出现在安定城的街上。
他想起了那个帝都老头的话,他想起了在崎罗山平静生活的那段日子,他决定了,安定城是个不错的城市,起码,除了浮云观对他造成的阴影外,还不错。
清晨的大街上,已是人流涌动,赶早菜农卖菜的,大户人家起早备办置物的,更多的就是普通人家买些食材,好为一天的两顿吃食做好准备。
祭龙没有想买的,所以他一路走走停停,流连与每个小摊,饶有兴致的观看着引起自己注意的事和物。
他发现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比如两个少女窃窃私语一个首饰,看的出很满意的样子,但在一步三回头中缓缓离去。
一个老妇与菜农喋喋不休,。谈了一会仍感觉价格有些高,没有买,只是站在旁边不肯离去,直至心满意足的离去。
还有一个老汉背着一包祭龙不知什么东西,匆匆来到一个布店,再从店里出来时,有些红光满面,笑呵呵的与周围人打着招呼。
这些琐碎小事,在祭龙身边都悄然的发生者,每个人组成的一条长长的细线,在安定城的大街上,在被不停的揉捏在一块,逐渐的形成一个巨大的线团,促成了如今的繁华之状。
祭龙细细体会自己与这些人的不同。
他发现,这些人中大多说的脸上,都有一个词汇,那就是忙碌。
无论是闲逛的少女还是争论不休的老妇,她们都有自己的目的,抓住今日的余光,悄然的完成今日该做的事,逛街和买适当的东西。
要说另外一个不同,那就是心境上,或者说对待口角之利上,或者说是生活的态度上。
有些东西,祭龙都感觉到外观不错,适合那两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佩戴,估计是价格有些高的缘故,让她们望而却步,没有贸然买了。
虽然这些东西都是建立在物质与见识上,但祭龙并不会去鄙视或者看不起这些人,反而多了丝笑意。
也许,这就是世俗,这就是很多神话传记里面的“人间烟火”。
她们都在自己的圈子里,沿着几乎早已定好的轨迹,不停的徘徊,踌躇,犹豫,直至偶然有一条小鱼离开了这条轨迹,泛起了朵朵浪花,也不过成为圈子里的人津津乐道的事儿吧了。
这就是与祭龙在帝都的圈子,是一样的,只是一个是贵族里的糜烂和享受,一个却组成了帝国最坚顿的基石。
祭龙陡然发现,自己在这里很陌生,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头高傲的鱼儿,虽在汪洋的水中,呼吸无阻,但没有了那种酣畅淋漓的自由之感,仿佛有一条无形的束缚在包裹着他,让他一阵皱眉。
直至看到一家裁缝店,看到自己一身锦绣布衣。
一刻钟而过,当祭龙从裁缝店出来的时候,一身灰色的下等料子做的衣服,身上的挂饰也不翼而飞后,他轻轻的深吸一口气,漫步走去人流涌动的人群中,开始了一场奇妙之旅。
染尽了凡尘,褪去了浮华,毫无炫耀的着色,急促轻耳的小闹,满意荣归的笑脸,汇成了一条条细流,不停的洗涤着他的内心,直至回到客栈中,已是月挂枝头。
当他准备睡觉时,脑海里闪过的不是清晰地店铺,人家,街道,而是一声声不停的在耳边响起的笑声和吵闹声,而后挂在一件事上,让其心情极是放松,嘴角的弧度总是不停。
虽然,这并不代表祭龙喜欢这样的生活,向往这样的生活,但其中吵闹背后的恬静安然,正是对于现在的祭龙,所渴望的,所要守护的。
当有人要暴力摧毁这一切时,祭龙会毫不犹豫的暴力出手,血腥的让任何人不敢染指自己背后的一切。
夜深人静,其心悠悠。
闺房烛光明媚,红晕闪闪。
“小青,他…还没回来么?”王香芸刚刚沐浴,秀发湿漉漉的搭在肩上,小青轻轻的给你梳理着,闻听小姐幽幽的声音,内心一动。
小青道:“小姐,管他干什么,老是惹得你心情不好。”
王香芸透过铜镜,看着朦胧的自己,叹道:“难道是我错了么,他为何非要和富大哥打上一场…”
小青梳理透漏着丝丝清香的长发的手一停,道:“小姐,你真不知道吗?”
王香芸茫然,摇了摇头。
“小姐,富公子对你可是…”小青没有说下去,只是继续了手头上的工作。
“富大哥待我如亲人,我也很是尊重富大哥,”王香芸有有点发神,道:“可是,尊重与…并不一样啊!”
很明显,王香芸是知道的。
“可是,祭公子不知道啊!”小青道:“我觉得,祭公子像是在告诉那些人包括富公子,小姐…”小青突然凑到王香芸的耳旁,喃喃细语起来,也不知是小青吞吐的热气还是其说的话,让王香芸本来显得很是幽怨的脸上变得光艳明媚,红晕染遍了俏生生的小脸。
“我觉得吧,富小姐说的挺有道理,”小青没有注意道小姐的变化,老气横秋道:“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了吧。”
“可是,”王香芸神情一转,道:“如果他们两个再打起来那!”
“小姐,你可不可以和小青说说,如果必须选一个的话,你选谁?”小青像是个成熟的中年妇女般,一脸的“凝重”之色。
“…”王香芸愣了一会,喃喃道:“我不知道…”
但小青知道,因为,那天下意识的举动,已经证明了有些人可以替代,有些人在其心中已经扎下了根,盘踞在了她的心里。
小青突然感觉有点为富公子不值,又暗暗的埋怨起那个不断让小姐伤心费神的男子来。
……
祭龙醒来时,已是阳光普照,光撒弥天。
一个好天气,一个好心情,是美好事物的开端。
祭龙一路向青州城奔去,路上行走的并不快。
正逢盛世,天下大安,这是一个让人向往的时代。
宁做盛世犬不做乱世人。
官道两遍,尽是青色云浪。
待到红透透的夕阳挂在西方,祭龙这才看到苍茫威仪的青州城墙。
青州城大门还没有关闭,门外一条不断的人形队伍正想入城,祭龙上前下马入了队伍,缓缓的向前移动。
直至回到镇远镖局,太阳已经不见了踪影。
刚刚入院,恰巧遇到段管家,于其寒暄了几句,从段管家这里得知,王近山在等着自己。
祭龙连晚饭也没吃,匆匆来到王近山的书房。
正看到王近山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他轻轻唤了声:“伯父?”
王近山缓缓睁开那双沧桑密布的双眼,看到祭龙后,微微一笑,示意其坐下,而后轻轻揉着太阳穴,道:“事情可办完了?”
祭龙点点头,王近山没有问祭龙所办何事,祭龙也不想说。
“看看这封信吧。”王近山指指桌上已经被撕开的信封,道。
祭龙不明白,但还是上前,取出信纸,慢慢看了起来。
“信是何时送到的?”急促的声音,陡然放大的双瞳,祭龙急切的问道。
“今天下午。”王近山缓缓道。
“我必须马上过去,对,马上过去。”祭龙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再次看了信一眼,有点罗嗦惊恐道:“怎么会就有一人?”
“也许中间有了什么变故,”王近山随后猛然喝道:“龙儿,沉住气!”
祭龙茫然的看着王近山。
“人已在分舵,安全到可勿虑,”王近山盯着祭龙,道:“只是,身份还有待确认。”
祭龙紧紧捏着纸信,再次坐下,平缓了下心情,道:“明天我就过去。”
王近山点点头,道:“可以,但必须让段管家跟着。”
祭龙这才知道,段管家刚才并不是与自己无意碰到,而是特意等待着自己。
“可是,最近镇远镖局正是用人之际,王管家与匀哥也不在你身边,段管家一走,我怕…”祭龙无不担忧道。
“呵呵,龙儿勿虑,”王近山笑道:“我这身子骨还能撑得住,加上不出三日,匀儿就会回来,我也就可以轻松谐意一段时间了。”
祭龙这才不说什么,只是不断起伏的胸口,告诉着王近山,祭龙的内心并不像他表面的那么平静。
“本来还想领着你去见见富大哥,唉,事情缓急,加上富大哥外出,就等下次吧。”
祭龙感激的看了一眼王近山,但内心对于去见富老爷子却很是不以为然。
祭龙略微犹豫了下,道:“富伯父那里,我已经见过了。”而后,便把那日的情景给王近山说了一遍。
王近山听后,若有所思。
虽然,他早已知晓,祭龙去过富春园,但也从别处得知,富君平的父亲那日正好外出,以为两人还没有见过,今日闻听祭龙所言,这才知道,两人不仅见过,而且其中还有不少曲折。
…
祭龙静静的看着远方略显红媚的小屋,明亮的眼瞳里散发着彷徨与炽热,直至暗淡,人影已消失无踪,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
待至天明,与王近山夫妇吃过早饭,王香芸一直没有出来。
极度的失望和压抑,换来的阵阵苦笑。
王近山也是一阵皱眉,段管家轻轻在其耳边说了几句,王近山的眉头几乎挤成一条线,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夫人,而后慢慢舒缓,道:“龙儿,芸儿她昨日晚上去参加了一个朋友的生日宴会,玩的晚些,这才没有起来,段管家,还不赶紧让芸儿过来,太不象话了。”
“伯父,不用了,芸儿就让她好好休息吧,”祭龙苦笑道:“也许,很快就能再次相见了。”
段淑柔则是一脸埋怨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内心暗暗道:“要不是你如此娇惯芸儿,芸儿岂能不听我得话?”
祭龙,佳宝和段管家背上行囊出了门,看着显得有些老态的王近山和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的段淑柔,内心一热,突然走到二人跟前,膝盖一弯,跪在了地上,重重叩拜了三下。
王近山老怀宽慰的看着祭龙,段淑柔则是鼻子一酸,眼冒泪光,道:“龙儿,出门在外一定多加小心,要是不习惯,就回来,这里就是你的家。”
祭龙点头,眼珠再也忍不住,轻轻的划过脸庞,滴在地上,祭龙这才抬起头,道:“伯父,伯母,保重身子,龙儿走了。”而后转身上马,一路奔去…
“老爷,我想辉儿了…”段淑柔看着扬鞭驰走的祭龙,满是泪珠的眼睑里充满了不舍……
祭龙三人一路穿过邕荣大街,正向东门驶去。
看着人流不息的街道,祭龙突然想到了什么,蓦然转身,而后奔向南门。
佳宝没有说什么,段管家则是一脸疑惑的看着祭龙。
出了南门,不过刻钟,望侯亭浮现在眼前。
一白一绿两个身影翘盼看着远方。
近些,祭龙握紧了马缰,直至看到那个让他心醉彷徨的身姿,在幸苦的望着自己。
佳宝和段管家轻轻夹住马腹,缓缓在祭龙身后的不远处停下。
小青牵着两匹宝马来到佳宝身旁。
祭龙跳下马缓步走向前去。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泪珠在空中飞舞,妩媚苍白的神情上,覆盖着不少汗珠,但散发着无比灿烂的笑容的脸上,却是那样的让人心疼。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见我了。”高大颤抖着的身躯,本挺直的俊朗背影,在不听的扭动,仿佛快要散架般。
“我以为,我会像月娥那般在这里一直苦苦的等着你归来?”显得有些瘦小的身躯,却填满了祭龙的所有脑海,让他麻木,心醉,自责…
“我以为,我会在你之前向你道明这颗扭动的心!”他轻轻握住那只尽是湿热的手,放在自己那颗几乎要跳出来的让他体验人生百味的心上。
“我害怕,我害怕像月娥那般,”王香芸自然而然的,不需要勇气,轻轻的依偎在祭龙的胸前,道:“我害怕,我会等不下去!”
紧紧抱住这个几乎可以让他放弃任何一切的女子,这个给了他天下最为美好时光的女子,这个另他着迷疯狂不断侵蚀他全部身心的女子,只有紧紧抱住,不在松开。
“所以,我决定了,”王香芸再次笑了,跟世间最明媚的花儿一样,遮住了这片天地的芳华,道:“龙哥哥,我跟你去…”
祭龙愣神,痴呆的看着怀中的女子。
“我不想做第二个月娥…”王香芸没有说出口,祭龙不知可否明白?
五匹宝马,五个迎着散发着温润光华的太阳,一路奔向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