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昭的所作所为,全府都看在眼里,乐见其成,唯有芸娘心中有些纠结。
姑奶奶寡居,又没有子女傍身,按理来说昭姐儿亲近姑奶奶,得姑奶奶的宠,是极好的事,未来的前程和嫁妆都不必愁。
只是,她毕竟是昭姐儿生母的妹妹,是她看着姐姐怎样怀着对孩子的期盼和对死亡的畏惧,把孩子揣在肚子里,把孩子生下来。
昭姐儿是她奶大的,说句大不敬的话,怕府里上下只把昭姐儿当下金蛋的鸡,她将昭姐儿当自己的孩子看护,即是当外甥女,又是当女儿。
她只想着昭姐儿好,有幸能随昭姐儿来本家,她甘愿舍了爹娘和丈夫。如今昭姐儿得了姑奶奶的爱护,两人处得跟亲母女似的,她本该高兴,却还是忍不住想起姐姐,忍不住心酸。
芸娘最近有些心不在焉,就连曦姑姑院里的丫头们都察觉到了。
凌若昭待她到底更亲近些,那日下了雨,她只待在自己院里,打发两个小丫头找侍琴,让侍琴派人领她们俩去钱庄兑些金子,再认认路。
院里只留芸娘伺候。
院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沙沙的雨声,凌若昭正练字,歪头叫芸娘临窗有一针没一针地缝着一只袜子。
凌若昭趁着她正走神,轻轻放下笔,悄悄溜出屋子,淋着细雨,抱着碟子去院中喂了鱼,又掐了朵雨水中越发鲜艳的石榴花,噔噔噔跑回屋里,鞋也不脱就往榻上爬,把带着雨水的石榴插在芸娘的鬓角。
带着凉意的触觉突然而至,朱红的花朵为那张白净的脸添上一抹艳色。
凌若昭对上芸娘惊诧的眼,咯咯笑了一声:“芸娘戴花好看。”
浑身湿漉漉的凌若昭把芸娘吓了一跳,怀着担忧和自责,直怪自己没看好她。
怕她着了凉,芸娘独自张罗着叫粗实婆子抬热水来给她泡澡,给她熬姜汤,窝在被子里出了一身汗也不许她下床,看着她午睡醒来吃了糕子,还要她躺着,晚膳以后守了她大半夜才回房歇息。
人一旦忙起来就没空胡思乱想,芸娘回到自己屋里很快就睡下了,梳妆台上显眼处摆着一只精致的小碗,碗里盛着半碗水,朱红的石榴开在水面上。
淋了雨的凌若昭并没有着凉,第二天还是胃口很好地用完了早膳,忙了大半日的芸娘却病倒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凌若昭正在擦嘴,想着芸娘昨夜忙了大半夜,才会起晚了,谁知竟是病了。
凌若昭问竹青:“病得可重?用了早膳没有?”
“看着还好,只是没什么精神,胃口也不好,没吃多少东西又睡下了。”
竹青看主子面露担忧,怕主子去看芸娘过了病气,又详细讲了芸娘的症状。
凌若昭听着担心,有心请人来给她治,但凌家的医士从来只给主子看脉,从没乱过规矩,便叫梅朱去城中请个大夫来,又拿出一支镶宝的鎏金石榴簪叫梅朱给芸娘送去,说她戴这个一定好看,待她病好了戴给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