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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王爷和公主”

巡边的三王爷此刻身在何处,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外族首领呼亥尔打听到三王爷仍在边疆巡视,邀请他赴赴宴参加当地的年会表演。

守边的将士都说,呼亥尔老谋深算诡计多端,三王爷切不可以身犯险,中了敌人的奸计。

三王爷也明白其中的凶险。他认为,中原内地与边疆外族隔阂很深,原因之一就是缺少沟通交流,也因此才会矛盾重重。如今呼亥尔主动邀请,贸然拒绝,只会增加双方的误解,更不利于边关和平稳定。正好趁此机会增进了解,缓解边疆征战不断的局面。所以三王爷力排众议,决定前往。且以示诚意,只带两名随从前往。

出发前,三王爷心里默念:安宁,保佑我安宁无恙吧!这次若能平安归来,我即刻回京与你相会。

三人骑马进入外族人的领地,前来相迎的使者看到他们颇为震惊。

入乡随俗,三王爷进入营帐便按照当地的礼节向坐着的呼亥尔致意,对他脸上流露的傲慢无礼视而不见。相迎的使者过意不去,对三王爷恭敬有加,有礼有节。

呼亥尔发难道,听闻中原的宫殿绵延数里,只住着皇帝一个男人。是吗?

三王爷笑道,皇帝乃天子骄子,人中龙凤,当然要广宇容纳。

呼亥尔未言,他底下坐着的一人便道,我们呼亥尔大王是天上的雄鹰,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你们中原小儿怎敢称人中龙凤?笑掉大牙。

呼亥尔撇嘴侧目,列坐两旁的将士们笑得东倒西歪。营帐外人影幢幢,三王爷意识到此行凶多吉少。

呼亥尔一摆手,笑声戛然而止,他直截了当地说道,你我连年征战,我族人死伤无数,三王爷如今只带两人来,能抵我那么多条人命吗?

两名随从上前一步将三王爷护在身后,抚剑出鞘,其中一人道,敢对三王爷不敬,先问问我们手中这把剑。

呼亥尔仰天大笑道,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就凭你们二人!哈哈哈~三王爷长得白净漂亮,杀了真是可惜。不如送给我的宝贝女儿做丈夫,生一堆漂亮的娃娃,哈哈~

三王爷大义凛然道,外族人果然不讲信用,说是赴会,却原来是招女婿。早知如此,本王可以多带些人来,改良你们这些粗野人的血统。

呼亥尔勃然大怒道,好个牙尖嘴利的三王爷。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三王爷优雅笑道,大王这小小的营帐埋伏下这么多兵,杀我易如反掌。如果真想杀我,也不会说这么多废话!

呼亥尔哈哈大笑起来,道,我真是不喜欢你和我一样的直来直去的臭脾气!如果不是两军交战,本王倒真想和三王爷交个朋友。来人,带三王爷去营帐休息,好生伺候。

三王爷道,本王此次只身前来,一片诚意,也想和大王交朋友的。

呼亥尔手下的将士说道,中原人能言善辩,大王不要听他多言,小心被他蛊惑中计。

三王爷无畏地笑道,如今你众我寡,且是本王中计,各位将军是不是黑白颠倒,是非不分呢?

死到临头你还嚣张,大王,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呼亥尔一挥手,走进来几个带刀侍卫。三王爷示意同来的随从不要轻举妄动,便乖乖地被带了下去。

三王爷当初对守边将领交代,无论此行能否回还,都不许动用武力,假如真的被扣押,他也会想办法逃出来。让将士们静观其变。

三五日过去,三王爷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悠哉日子,行动虽然受限,他也没有表现得过于介意。整日坐在营帐中饮酒吟诗,并对随从说道,本王总算尝到了监禁的滋味,还不错,有吃有喝,还不用操心劳累。简直是神仙的日子。哈哈~

三王爷是在麻痹敌人,呼亥尔当然清楚这点,也从未放松警惕。

一日深夜三王爷正在营帐中静坐,忽听得外面喊声大作,嘈杂不断,乱成一团。他挑帘向外望去,不远处火光冲天,附近的营帐被大火吞噬大半。大家奔跑着都去救火。

天助我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三人趁乱从营帐中溜出来,偷了三匹马,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奔而去。呼亥尔发现后赶紧派骑兵追赶。三王爷不熟悉地形,加上偷来的马不认新主人,在半路上突然前蹄高高扬起,三王爷猝不及防从马背上重重地摔下来,沿着沙坡顺势滚下去,他感觉身子几乎是在坠落,伸手想抓住什么使自己停下来,可是手掌握住的除了黄沙还是黄沙,翻滚还在继续,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

营帐起火并非偶然。

守关将领等不到三王爷回还的消息,担心他的安危,暗中派人打探,得知被扣押在外族的营帐中,便想方设法想去营救。

因为之前三王爷有告诫不许动武,所以守关将领派了高士潜入到外族阵营中伺机营救。

高士观察几天发现,看管的守卫众多,不易得手。于是想到放火让三王爷趁机逃脱。

高士虽然帮助三王爷逃脱了敌人的营帐,却没能助他回到自己的阵营。

三王爷醒来后睁开眼睛,以为自己到了天堂。身下是金黄色的地毯,近在咫尺的是一泓碧水,清澈见底,湖面泛着鱼鳞般的光辉,高大的树木在湖周围茂密地生长着……幻觉伴随着彻骨的疼痛,他又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他躺在临湖而建的一所木房子里,房间内陈设简单却一应俱全,桌椅板凳,和一个竹木打造的别致的多宝阁。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藏书阁,三王爷想到了自己的私苑,是谁和自己有如此默契?三王爷起身下床,才发现浑身酸痛得厉害,他强忍着肌肉运动拉扯引起的疼痛一步一挪地走到外面。从湖面上吹来的风仿佛有疗伤的功效,他觉得身子一阵轻松,张开双臂似乎可以飞起来。

你醒了?少女银铃般的声音响起,三王爷寻音望去,一个戴着面纱的外族女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三王爷想躬身表示礼节,这样的动作引起了身体哪个部位的痛感,他咝咝吸着气,便顾不得说什么。

女子上前扶住他说道,大人不必多礼。

抬头看时,女子一双含情秀目,一方白净温润如玉的额头,面纱遮住了半张脸,只这眼睛却让三王爷想起了李安宁。李安宁从未在人前饰过女儿装,但如果可以,应该也如同眼前的女子一般明丽可人。他不禁低声唤道,安宁?

女子一怔,眼睛随即笑成了两朵弯弯的月牙。她问道,大人可是想到了家人?

三王爷没有回答女子的问题,反而问道,请问姑娘芳名?

女子道,你叫我敏儿就好。

三王爷道,敢问尊姓?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点不错,三王爷从敏儿姑娘眼里读到了一丝愠恼,她只看着他没有回答。

三王爷见状,便说道,请问敏儿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

敏儿这才笑道,这里是库索普。

这个回答等同于没有回答,库索普?三王爷重复着,显然没搞清楚库索普到底在哪里。他自认博览群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此刻也感到了迷茫。

敏儿又说道,这里是梁国最北面邻国呼真埃兰的东面的一个地方。心思通透的敏儿补充了一句,三王爷才隐约确定了自己此刻的方位。昨晚的逃离显然没有成功,从女子的装扮来看,这里仍然是外族统治的区域,只是不知道属于哪一支部落统领。三王爷暗自观察,这个地方似乎不受统治者重视,因为举目四望,除了敏儿,看不到兵丁,也没有其他百姓。只有郁郁葱葱的长势繁茂的一片林木士兵似的守卫在这里。

这样看起来,昨晚自己是骑马向东到了这里。三王爷暗自想着心事,敏儿也不打扰他。

三王爷又问道,这里的首领是呼亥尔吗?

敏儿眼中又出现方才那种愠恼之色,这次里面夹杂了更为复杂的情绪,朦朦胧胧的,让人看不清猜不透。

三王爷心里想着,这位姑娘情绪变得真快,就听敏儿说道,这里不受任何人统治,是一片世外桃源,呼真埃兰和库索普都是我自己起的名字。

怪不得自己从未听过,原来是女子杜撰出来的。

三王爷大笑道,敏儿姑娘真是世外高……

话未说完,他又捂着胸口低下头去,身子弯成了一张弓。此刻他的尊容实在有损三王爷的美名。

敏儿上前抚着他的背,道,大人的身体恐怕要调养一段时间了。

在下还未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理所应当,大人不必言谢。

在下还有一事想要请教。三王爷道,隆冬季节,为何此地温暖如春,树木苍翠,百花盛开。

敏儿姑娘又露出月牙儿般的笑眼,避重就轻回答,我都说了这里是世外桃源,当然与别处不同。

三王爷又问道,这里只有敏儿姑娘一人吗?

敏儿点头道,正是。

三王爷道,那我是如何能够到姑娘的房间里去的呢?

敏儿轻轻一笑,带着点儿调皮劲儿说道,莫说是你,就是比你再大再重的物体我也有办法对付。

三王爷的肚子恰在此时咕咕地叫起来。

敏儿笑道,我没有尽到地主之谊,失礼失礼。

三王爷不客气地说道,劳烦敏儿姑娘。

三王爷环顾四周,除了木屋湖泊,到处都是黄沙,也不曾见到滚落下来的高地。看来这里离呼亥尔的大营很远了。

一个姑娘远离人烟孤独自居已经让人生疑,三王爷从她的衣着和言谈举止判断,她平淡中透露出贵族的优越感,绝非普通女子。而且三王爷感觉出敏儿已经知道他是梁国人,却没表示出丝毫敌意,相反还救了他。三王爷思忖着,眼下的处境只能先养好伤再做打算了。

聊了这么多,三王爷仍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许就像敏儿说的,他真的到了桃花源。

追赶的外族骑兵看到三王爷从马背上跌落滚下沙坡,盯着那个快速下滑的模糊身影,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其中一个首先打破沉默说道,沙坡下面是公主隐居的湖区,大王交代不许踏近一步,我们还是回去吧。众人听此说纷纷调转马头原路返回。

三王爷在木屋住了下来,每天见到的敏儿都是一副戴着面纱的神秘模样。湖区果真如敏儿所说没有其他人,好在湖里可以捕捞到鱼虾,木屋后面用枯树枝和柳条围出一个后院,里面圈养了鸡鸭,还有几只山羊。住所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从外面看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几间,走进去就会发现里面隔出不少的小空间,分别用作书房卧室和会客厅。从正门走到三王爷的卧室需要经过五个房间五道门洞,且七拐八弯,陌生人来到此地一定认为是哪个高人在此摆了迷魂阵或者是建了一所迷宫。房间从正门难以到达,却有一个后门直通外界,开窗可见碧波粼粼的湖面。

敏儿一天突然问道,大人为何不问我为何总戴着面纱?

三王爷道,肯定是敏儿姑娘长得太美了,怕我们这些俗人对你纠缠不休。

敏儿笑道,大人口中的“安宁”和我长得很像吗?

三王爷一怔,没有正面回答,笑道,敏儿姑娘以后不要称我大人了,我就是个俗人,就叫我三良吧。

敏儿道,三定是大人的排行,良莫非是大人的名字?

三王爷道,正是。

敏儿道,我还是叫您良大哥吧。中原的女人喜欢这样称呼男人,是吗?三王爷道,好。

良大哥是皇亲贵胄吧?

何以见得?

您器宇轩昂,与不同于其他的凡胎肉体。莫非——是个王爷?

三王爷弓起身子,以手握拳放在嘴边,装成一副虚弱至极的样子,不住地咳嗽,说道,老朽都这样了,还器宇轩昂。敏儿姑娘好眼力。

敏儿被逗得咯咯笑个不停,用手指着他说,我不信你的话。

三王爷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说道,此地是世外桃源,哪里有什么王爷——公主的。

“公主”二字语气很重,敏儿听出了弦外之音,慢慢收敛了笑容,盯着他看了一阵,不打算放过他似的接着说道,良大哥还没有回答我最初的那个问题。

三王爷认真地想了想,才说道,你和她的眼睛很像。但是你身上一点更胜一筹。你的身份。

敏儿默然不语,转身离开。

三王爷望着那个俏丽的背影,猜度着他能够离开这里的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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