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恨,是不能恨。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要她这条命,她也不该辞就。
何况这条命本来就是他的。
“如果能恨呢?”席斯辰笑道。
一阵剧痛骤然从胸口蔓延开来,脸色苍白如纸,状似无意往墙上一靠,等阵痛过去鼻尖已渗出一层细汗。
也许是命不久矣,一时冲动,沉在心底的话脱口而出:“不该恨吗?我为你做了那么多,征战沙场,收复失地,开疆扩土,差一点就死在荒漠里咳咳……”
因为激动,风灌进嘴里,晏弦又咳出一大口鲜血。
“而你呢,是怎么对我的?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对我从来不假辞色,处处刁难,任由柳贵妃掀风作浪,还……”亲手杀死我们的孩子,这些你都忘了吗?
她怎能不恨,焉能不恨?
明知道她不愿与人共侍一夫,他就一个接一个的娶进门,将他的后宫塞的满满当当。
在冷宫八年,无数次期盼,最后被失望淹没。
如果不是君臣之道,不是念在当初的救命之恩,她岂不手刃仇人?
晏弦的面容有一丝崩裂,悲从心来,沉默的泪珠缀泣下来,她的心好痛,闭上眼全是那个刚成型的孩子,弑子之痛啊。
他不懂,永远也不会明白一个做母亲的心思。
早就知道自己有多混蛋,但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份量格外重,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伤了你的心……”不顾她的反抗,紧拥她入怀,“原谅我,弦儿,原谅我……”
“哈哈哈……原谅……”她悲伤成河,听不进任何话,流出一行血泪,伴随剧烈地咳嗽,身体抖成一团,顺着墙根滑下去,“如果……有来生……”
一句话没说完,最后一口气再也提不上来,双手无力的磕在青石砖上,一双美目缓缓闭起。
席斯辰低着头,将脸埋进她脖颈间,只见一双微颤的肩膀。
半晌,含着鼻音道:“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好好待你,敬你、重你、宠你,不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城墙下传来一阵马蹄声,席斯辰抱着她站起来,他一身骄傲,迎风而立,帝王尊贵显露无疑,纵然要死也不能死在这群宵小之手。
纵身跃下城墙,带紧怀中了无生息的人,心里竟是满满地幸福:“你说过的,黄泉路上也要一起。”
****我是穿越线****
风,撕裂在耳边,席斯辰以为睁开眼第一眼会看到凶神恶煞的阎王,再不济也会看到一些小鬼,却没想到最最熟悉,最最真实的场景。
轻软的薄被,带着玫瑰花香的特制熏香,粉红的流苏纱帐,琉璃台上那对绿油油的翡翠西瓜。
没错,他没眼花,是凤鸾宫的摆设,那对翡翠西瓜还是柳贵妃生下皇长子后赏赐给她的,当时她特别喜欢,一直当宝贝般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一道灵光在他心头闪过,他猛地坐起来,心跳如雷,忙不迭张开五指,指尖修长有力,修剪整齐,食指上有常年执笔留下来的薄茧,是一双干净有温度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