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放下手，闭着眼耳边环绕着的喊声，章邯深呼一口气后转回身子，摘下玄铁头盔，深深地凝望着汝水好久，内心有些遗憾：不能南攻九江郡了！五日前大帐内接过咸阳信使递上来的帛书时，章邯就明白这次又要失算了！随即拒绝了宋留的投降，聚将点兵，追杀其部曲往南，只可惜失算了......距离如此之近，却只能眼睁睁放弃！该死的英布，这次算你幸运！下次，下次，下次必然取你首级！
手露青筋，紧紧抓住战车车轼，久久不能释怀，瞥了昨日才到就迫不及待地想分权的两人，淡淡地说道：“传令诸位去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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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中旬末陈县外驰道上，一架马车正在疾驰逃走，身后几百米外一赤衣墨甲的将军率着几千人沉默着追赶着。驾马之人手按住头盔，以免挡住视线扭过头，脸色惨白，当初自任将军的喜悦早就被内心的悔恨和担忧所代替，他就想起陈胜那副不敢置信的眼神。
“为什么？”在后面追赶的将领突然爆喝一声。
“为什么？”
被质问的庄贾开始回忆着自己拔剑刺死陈胜时的心情，可是一切都是那么的模糊，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自己当时怎么会生出这个想法，为什么要拔出剑刺死陈胜的。
“啊！”疾驰中马车磕碰到石子，翘起了一侧，开始偏离了驰道，惊慌失措的庄贾努力想安抚住骏马，拉住缰绳，可是速度太快了，来不及反应，微微张开嘴巴，惊呼一声后，眼睁睁看着马车侧翻，自己撞向那块石块...
“把他给我弄醒了！”下了马后，松了口气的吕臣看着倒地撞晕过去的庄贾，压住怒气说道。面无表情的亲卫拖出晕厥的庄贾，架到将军面前。
看着这憎恶的面孔，吕臣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的扇在庄贾的脸上，这一掌打得极为用力，昏厥的庄贾被打醒，一绺殷红的鲜血从他的嘴角溢了出来，不消片刻半边脸也肿了起来，五个指印清晰可辨。
“你杀了陈王时，就应该会想到这一天。”瞧见庄贾清醒后，脸色阴沉的吕臣咬牙切齿地说道。
眯眼瞥见吕臣，庄贾忽然笑了起来，他看着吕臣手中的长剑，神色却在突然之间变得轻松无比。“哈哈哈！我已经料到这一天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陈王？”吕臣看着这模样，双手抓着庄贾胸口处的衣服提了起来后，沙哑地大吼道！眼泪开始流了出来。
见吕臣问道这话，止住了笑声，怔住后想了想，随即脸色狰狞，凑过脸，对着流泪的吕臣吼道：“为什么？宋留、葛婴、武臣、邓宗和你，一个个都成了领兵的重将，而跟陈胜时间最久，最受他信任的我呢？却一直是个车夫，一个车夫，一个车夫啊！”挣扎开士卒，后双手指着自己的胸：“他可曾顾及过我的感受？被任命车夫，做陈胜的影子！可我内心里也是在想着荣华富贵。看着你们征战四野，手握兵权，我私下询问过他：何时能让我也领兵！可是他呢？”
顿了下后，提高嗓音说道：“只是点头，却从重来没有想过！重来没有！”
吕臣松开了双手，显然是被这话给惊到了！有些不敢置信，随即又抓住衣领口，猛地晃了晃，质问道：“陈王昔日曾对着你们说过‘苟富贵毋相忘’，岂会忘记你等？”
庄贾闻言后闭眼，似乎看到死不瞑目的陈胜在看着他，在质问他：
“你为什么也会背叛我？”
为什么？庄贾想起近些日子陈县县衙府邸搂着陈姬却半夜惊醒的时候，也常常这样问自己：为什么我会背叛陈胜，为什么我会杀了陈王？杀视为兄长的陈王？
自己脑海中浮现出陈胜从一个农夫成长为一个风云人物的全部过程。陈胜第一次出对世态不满的时候，在一旁；陈胜对着众人说道“苟富贵毋相忘”时，在旁倾听；商议鱼腹丹书时，陈胜更是命自己去操办此事！率着闾左揭竿而起，大吼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时，自己又是何等兴奋！为陈胜获得意想不到的胜利时而高兴，为陈胜在陈县称王的时内心恭贺！又曾看到陈王对葛婴立襄彊为王的愤怒，瞥见陈胜听到武臣自立为武信君时的失魂落魄，瞧见陈胜闻吴广被杀时的担忧和释怀，听到周巿请魏咎回去为王时陈胜的暴怒……
“啊！”庄贾忽然猛地挣扎开，也不顾及胸口前被撕破衣服，头也散开了，嘴角流着血，状若疯狂，跪在地上，双手朝天，仰天大吼起来，大喊道““我……好……后……悔！”随即又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起来，双眼失去焦距，嘴中喃喃道：“陈王，陈王，我不该啊！我不该啊！”说着，看到旁边的士卒的利剑，眼睛亮了起来！
突然向其冲了过去，那士卒下意识的竖起了长剑，庄贾视而不见，任由冰冷的长剑穿过了他的胸膛，又紧紧握住那士卒握着剑柄的手臂，猛地一用力，只为了剑刃刺透躯体。咧着嘴角，露出一丝惨笑，一股股的鲜血从他的嘴中涌出。他扭头后怔怔的看着吕臣，嘴中蠕动了几个字：“陈王，我来陪你了！”，便软软的栽倒在地。
吕臣看到这幕后，伸出手，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瞪着眼睛，手缓缓抓紧成拳头，眼泪冒出，无奈地低声道：“叛徒，哪里会有什么好下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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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将军，有上万秦军刚刚攻克了陈县，我部不敌，已退出陈县！”一斥候单膝跪地向着这位苍头军的主将并禀报道。
“什么？那陈王的尸首找回来没有？”埋葬完庄贾，正沮丧的吕臣闻讯后，立即担忧，关切地询问道。
见主将如此失态，斥候急忙回禀道：“陈王尸首已被士卒葬在砀县山麓内！现在无人可知！”
“呼！”盯着斥候的吕臣才放下心，考虑到自己无法抵挡秦军，喝令道：“立即派人南渡淮河，向英布救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