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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附章改土归流(2)

雍正对田旻如态度急转直下。不久,迈柱又奏,劾田旻如于督府安插奸细,雍正遂决计将容美改土归流,并责令田赴京陈情,田以司内遭受水灾,正救济灾民,不能赴京为由予以搪塞。同时,对频频劾奏之事上奏皇上,鸣冤叫屈——

“湖广容美等处军民宣慰使司宣慰使臣田旻如谨奏:为屈抑难伸,吁天请命事。窃念臣受恩深重,粉骨难报,罄竹难书矣。夫以人非草木,受恩反存不良之心,自作非为者,此与禽兽何异哉!独是臣之冤苦万状,不鸣于知迂圣主之前,尚有何处可以伸诉耶?臣蒙恩宽宥,令其来京询问。臣具摺后,即报明督臣,总以地方重务未竣臣之赴阙鸣冤已有日矣。孰料督臣于未参之前,已与恩施知县钮正已合谋,声言即令彝陵镇臣冶大雄,调七营兵丁,由巴东而不入进剿臣司,谣言恐吓,将臣之边地人民勾通星散,且欲剿灭诸土,保钮正已为知府,改诸土为县议。俟臣起程后,令土民数拾余户,尽勾阖司土众逃走。一使臣进退二门一实冤臣之罪。复恐事出察惶,恐臣尚亦起程,泄漏事机,周布严密。臣因水荒不敢即行,所以具摺恳假宽限,於拾月初肆日发摺,差官於初陆日起程。臣於初五日,前往西北关内乌羊坪一带地方,因彼地俱系山田陆地,未经水淹,先将各户应纳秋粮征收后,臣安心赴京。当有数地头目禀称,暂宽数日,俟主回署,即来完纳等语。臣於初拾日抵署,忽於拾柒日据边报,数地人民抗粮结党,携家带眷,将把官亲舍田旻如,头目向玉,黑夜捆缚,尽行逃出,并杀死唐玉虎、覃文荣、金爪等情。据此,臣即差人于各地查实,方知尽被彝陵镇之红砂堡余把总,连夜差人接至乌羊关,於拾伍日将土民数拾余户间接出,仅队贰拾余家知情外,其余尽以刀枪威逼,男妇哭声震天而行。臣惟虑边员穷追,即发令差官示知,不许追赶,恐土人一入民地,则罪又在臣矣。此拾月拾伍日事也。不料归州营参将于本月贰拾伍日即至。窃思拾伍日土民起身,贰拾伍日归州参将即带兵捌百,而至红砂堡,乌羊关一河之隔,即川省塘汛,二十里即楚省之红砂堡也。红沙去归州营有十余日路程,塘兵星夜飞报,亦系高山深涧,且而步行,非绎地可施驰骋,往来必须半月。参将闻信即行,岂有十日之内,而议仗八轿得兼往返,其迅速有若是乎?明系予先串通情节,必欲灭此容美而后已也。况臣原奉谕旨令臣入京询问,而督臣并不一语示臣,仅令彝陵镇中营军守备韩岳持文,将臣咨押交送刑部,将参稿密示钮正已,而钮正已复遍示各土司,以立威恐吓,且向土民扬言,臣拒关把口窝藏吴逆王子在家,又诬有不轨之行。嗟嗟!土民何知有此昧心之语?即以从前酉阳土司,为人诬以藏匿玉玺,川督参奏,蒙皇上明烛幽隐,以必无其事而宥之。矧知迂如臣,当圣祖时颁降,特旨,以臣祖父,当吴逆变乱,摅诚效力为忠顺,臣安忍以祖父之勋,今日之反为罪逆耶!总之,湖省各员,立意架词以相倾覆,即臣遍身皆口,冤亦难鸣,扪心自问,臣祖父三代,所受一品之爵禄,赐冠锡,不必过论。即臣十一年来受皇上何负于臣,而臣为此逆天悖理之事。今急迫无门,四路大兵塞径,必欲激动土蛮,以实臣悖逆之罪,不但事出万难,且令臣瞻天无日为此,急切上陈,恳求皇上天恩,全臣微躯。倘一时土民无知,现今惊惶朝日,风鹤皆恐,臣虽百计安辑,而其民情终属狐疑,或于边方大路小径中,有一生伤官兵汉民之处,则臣罪万死莫赎矣。为此急切冒罪待命之至,谨具奏以闻。

雍正见折,批曰——

“汝自侍卫圣祖,教养作成,高厚深恩,且不必多论,朕即位十余年来,保护恩眷汝者,实如慈父,料汝忍於悖逆,自取倾覆,必无此心,岂有此事。是以据督臣参奏,朕未准提问,特命来京,俾汝得自明心迹,而人亦无可指,实所以矜全汝之恩意。况叛逆之罪,岂诬捏造捏而可成?悖乱之举,又岂可激而可作者?今据参汝条款,合之舆论,又非酉阳土司可比,汝为种种可疑之端,而祈朕饬封疆不为意外之备,从古朝廷有此政治乎?汝但速听总督差送来京,则诸事虚后,不辩自明。朕自有一番办理。倘若怀疑观望,推委迟挨纵情把可原,而亦成迹顽抗。督抚职任封疆,倘以不敢为汝玩法奏请,则朕难於区处矣。至于汝来京,离容美地方后,倘或土民若有蠢动不法之举,则罪不在汝,必保汝之身命也。详细熟思之。恩谕。

雍正拾壹年拾壹月初柒日。

皇上再次促田旻如进京。然田旻如仍以救灾推诿。雍正又批——

使不得。汝作速来京好,略再加以推诿,抗违之罪,则朕虽欲宽汝,而亦不能矣。

此时,雍正又收到迈柱、黄廷桂等弹劾田旻如数道奏章。雍正在迈柱奏折上朱批——

田旻如议处一案,朕已降宽免之旨,今迈柱既奏该土司劣迹种种,实为地方之害,难以姑容,自应改土归流,使众土民共享升平之福。但必须经理妥协,俾无惊扰。着迈柱将田旻如劣迹另行具疏参奏,侯朕将伊调来询问,再降谕旨。其余各土司,应次第料理,至现无过犯之各土司,不必一并题请改流,钦此。

此时,早有报复之心的彝陵总兵冶大雄,不等皇上降旨,便调动五营兵丁,向容美进发,对容美形成大军压境之势。

雍正十一年十二月初,田旻如为安全计,躲进了天险万全洞,并于洞口安设炮位,命心腹分守各隘。

此时早已受迈柱等暗中买通的部分土民”私相传约“,密谋暴动,分头将田旻如之心腹田畅如、田琰如、向日芳、向虎、田安南、刘冒、仁寿、史东东等捉拿看守,并”裹拥“田旻如之妻、母入洞,劝令田旻如进京,将宣慰司印交给次子田诈南”承袭“。

旻如仰天叹曰:“天意灭吾也!若进京,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有口难辩,必有一死;若踞险以守,免不了生民涂炭。是进亦死,退亦死,不如自死以谢天下!只可惜千秋基业,毁于一旦矣!”遂于雍正十一年十二月十一日自缢于万全洞中。

旻如已殁,众人将田畅如、田琰如等并部印十八颗于十二月二十四日,先后押解荆州,公恳改土归流。

雍正闻田旻如殁,谕旨——

特免田旻如戮尸,其妻妾子女父母兄弟并田畅如及阉人刘冒等,均免死,照例分发陕西、广东、河南三省安插,且均给家资,以资养赡,俾结斯案于不蔓不扰之中;对土司大小头目,必须调离原籍,以其罪恶大小,或远省安插,或近省安插,或安插到附近州县。

对违旨擅自出兵容美的冶大雄,雍正令以死罪治之。

雍正十三年四月二十日,容美正式改土归流,设一州一县,州钦定名鹤峰,县钦定名长乐,鹤峰首任知州,为安陆府通判毛峻德补授。

至此,延续四百余年的土司制度宣告灭亡。

田舜年在天之灵或许会感到欣慰,或许有些惆怅,或许……

田舜年纪年

(引自《容美土司史料汇编》、《容美土司概观》、《容美纪游评注》等)

明崇祯十二年(1639年己卯),田舜年降生于容美土司爵府。是年三月,容美宣抚司宣抚使、田舜年祖父田玄奉命派其子沛霖、既霖、甘霖(舜年父)及弟田圭、田瞻等率土兵七千,出征房县、竹山、襄阳等地,征剿李自成、张献忠农民起义军,大获全胜。

崇祯十三年(1640年、庚辰),田舜年周岁。因田玄扫“寇”有功,容美宣抚司升为宣慰司,田玄升为宣慰使,为后人世袭此职打下基础;下属椒山、五峰、石梁、水浕源四长官司升为安抚司,玛瑙、石宝、下洞、通塔坪四个副长官司升为长官司。

顺治二年(弘光元年,隆武元年、1645年,乙酉),田舜年六岁。明进士国子监司业文安之(后任南明东阁大学士,官拜兵、吏二部尚书),来容美避寇,进行反清复明活动,与容结下不解之缘。

顺治三年(隆武二年,1646年,丙戌),田舜年七岁。祖父田玄去世,玄之霈霖承袭宣慰使职,不久,田甘霖、覃美玉夫妇携子舜年、庆年谪居陶庄。次年,容美司署遭“一只虎”李过(李自成余部,后降南明福王)洗劫,不仅司中财产被劫一空,而且田玄夫妇陵墓也遭掘发。

顺治五年(永历二年,1648年,戊子),田舜年九岁。容美宣慰使田霈霖病逝,其弟既霖暂管司务。三年后正式袭宣慰使职。

顺治八年(永历五年,1651年,辛卯),田舜年十二岁。母覃美玉在陶庄投缳自尽,舜年失去了善良而又多才多艺的母亲,容美失去了一位深谙音律、能歌善舞的“歌仙”。既霖将甘霖一家从陶庄接回。既霖欲让位甘霖,甘霖不受。

顺治十三年(永历十年,1656年,丙申)田舜年十七岁。正就读于荆郡学堂。

是年,容美宣慰使田既霖以所部二万投诚清朝,受清皇嘉奖。

顺治十四年(永历十一年,1657年,丁酉),田舜年十八岁。容美宣慰使田既霖因病“束纩”而终,其弟田甘霖袭宣慰使职。

是年,田舜年回司,任中营副总兵官。

顺治十五年(永历十二年,1658年,戊戌),田舜年十九岁。正月,刘体纯袭容美,宣慰使田甘霖一家被刘掳留“贼营”。同时,掳容美军民户口若干。后,田舜年“逃归汎地,助饷赎父”。

顺治十八年(永历十五年,1661年,辛丑),田舜年二十二岁。筹数万金赎父田甘霖回容美;霖顺便将奄奄一息的文安之接往容美,故后葬于中府附近之紫草山上。

康熙元年(1662年,壬寅),田舜年二十三岁。十二月十五日,容美宣慰使田甘霖向皇上呈《倡义奏疏》,陈述被刘贼“掩袭”、“忍耻受辱者四年余”经过,再表对朝廷忠悃之心,并请诰封、颁发新印篆。

康熙十三年(1674年,甲寅),田舜年三十五岁。容美宣慰使田甘霖接受吴三桂封,号曰“容美路都统使承恩伯”。

是年,田舜年出兵将五峰安抚使张彤绍、石梁安抚使唐公廉、水浕源安抚使唐继勋以反叛罪掳而诛之;

同年,吴三桂寇巴东县、容美趁机出兵占巴东红砂堡,既防清兵又防吴兵入容。

康熙十四年(1675年,乙卯),田舜年三十六岁。容美宣慰使田甘霖去世,长子田舜年袭宣慰使位。

康熙十八年(1679年,己未),田舜年四十岁。四月,田舜年见清廷剿吴大军南渡,遂于澧州反戈,并将吴三桂所颁“承恩伯”银印一颗、伪谕一道送于大将军顺承王额尔锦军前;

是年十二月,田舜年所编容美土司六代九位诗人之诗文集《田氏一家言》初辑成卷,曾为明太史的严守升为之作序。

康熙十九年(1680年,庚申),田舜年四十一岁。主持修葺情田洞行宫,并作《情田洞记》及《捷音者叙》刻于洞间一侧石壁上。“叙”中记述了田舜年率土兵在情田洞附近击败桑植、永顺、散毛三司之敌的战绩。

康熙二十年(1681年,辛酉),田舜年四十二岁。向皇上呈《披陈忠赤疏》,表达对康熙的忠悃之心,陈述与吴三桂敌对关系及剿吴之举,乞敕容美等处军民招讨都使司之职。

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壬戌),田舜年四十三岁。四月十二日接到清皇新颁宣慰使印信,旋即上《恭报颁到印信疏》谢恩。

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丙寅),田舜年四十七岁。正月,主持建造湫溪石拱桥落成,以田舜年号命名为“九峰桥”;

康熙二十六年(1687年,丁卯),田舜年四十八岁。主持所建之万全洞洞府工程历时五载完工,田舜年撰《平山万全洞记》,碑刻永立。

康熙二十七年(1688,戊辰),田舜年四十九岁。二月,差员上疏,请求皇上诰封,五月,康熙准请,封田舜年为骠骑将军,妻刚氏封为夫人,对其父母、祖父母亦予诰封。

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己巳),田舜年五十岁。是年春,因倾慕康熙帝奏请一仰天颜,八月二十七日,皇上口谕,准许容美宣慰使田舜年进京陛见。十二月十五日,康熙帝带病陛见田舜年于乾清门金狮子下,首开楚蜀诸土司面见皇上先例;

是年,《田氏一家言》历时十年编纂告成。

康熙二十九年(1690年,庚午),田舜年五十一岁。主持修建之大河石拱桥落成,田舜年有感百事顺心,遂命名为“百顺桥”,并撰文勒石于桥头。文中记载受皇上觐见经过及容司所属官员名录。

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甲戌),田舜年五十五岁。秋,兴兵犯桑植土司,掳男、女数千。

康熙三十六年(1697年,丁丑),田舜年五十八岁。遣子昺如“千里求师”,请岳常道姚淳涛为舜年所撰《二十一史纂要》作叙。

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戊寅),田舜年五十九岁。其主持修建的万人洞“磐石重城”工程竣工,田舜年作《万人洞记》,勒于城门。

是年二月,田舜年臂膀——土民出身的土司杰出将领向文宪病故,田舜年为之作《墓志铭》,其子向日旭、向日伦、向日芳皆受田舜年重用。

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己卯)田舜年六十岁。容美与桑植土司议和,“方归友好,姻眷如初”;

是年田舜年主持重修龙溪桥,改名“得胜桥”;

同年,孔尚任《桃花扇》完稿并演噪京师,田舜年千方百计求其曲本并传演容美。

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癸未),田舜年六十四岁。让位于长子田昺如,然对昺如心怀惴惴,仍以“太上皇”自居,掌控实权。

是年,田旻如受皇上召见。四月,补直隶通州同知缺。

康熙四十三年(1704年,甲申),田舜年六十五岁。诗人、旅行家顾彩游历容美,后撰《容美纪游》刊行于世;

四月,田旻如奉旨特选顺天通州管粮州同。舜年喜而大宴为贺;

六月,容美与保靖土司结盟。

康熙四十五年(1706年,丙戌),田舜年六十七岁。废子昺如宣慰使“王”位,备推其三子耀如袭职,于五月亲赴武昌,见总督石文晟申述情由,石将其拘系问罪,六月,“暴死”狱中,成千古奇冤!

康熙四十六年(1907年,丁亥),田舜年案引起康熙皇帝重视,屡派大员问查,终以石文晟等员降级留任,田旻如返司袭宣慰使职而告终。

雍正十一年(1733年,癸丑),田舜年之子——容美土司最后一位土王田旻如迫于朝廷种种压力,于十二月十一日,于万全洞自缢而亡,以谢天下。

雍正十三年(1735年,乙卯),朝廷对容美土司“改土归流”全面完成,将属地设一州一县,即鹤峰州、长乐县(后改名五峰),容美土司制度彻底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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